她实在不擅长对付这种几根绳子绑成的高筒袜,不知怎么揉成了一团,只好呼叫室内的另一个人:
“照子,帮个忙。”
东方面孔、冷艳沉默的间木照子正在努力把自己塞进小两码的超短皮衣里,闻言看向早就完成了变装的第三人,回应道:
“歌蒂,我好像卡住了,能去帮一把辛迪吗?”
满身金属和铆钉,浓墨重彩的烟熏妆,但凡醉意超过微醺,就很难从妆面里找出五官的歌蒂幸灾乐祸地笑骂一句脏话。
叼着用来占手和填补嘴里没东西时的空虚的棒棒糖,她先去蹲下给糖果宝宝穿上袜子,接着踩着抖S女王的腰给她拉上背后的系绳。
辛迪松了口气,继续艰苦地跟同样是几根带子绑成的透明高跟鞋搏斗。
照子在三人里是唯一受到过反刑讯训练的专业人士,对疼痛的耐受力很高,即使如此还是在歌蒂最后一次收紧绳结、她的肋骨发出可怖呻-吟声时,短暂地失去了眼里的高光。
“行了,我的豌豆公主殿下和我的女警察老爷。说实在的,你们真的能不露馅吗?”
豌豆公主和女警察老爷分别对她投以“愿闻其详”的眼神。
歌蒂呵呵冷笑,黑色的又尖又长的指甲一指辛迪:
“一个连廉价烟草的味道都受不了、自称西班牙落难私生公主的爱尔兰‘流莺’!完全不会撒谎,超过五个单词的句子就会冒出你那让人听不懂的高级词汇!”
辛迪条件反射地反驳一句:
“正如亚里士多德说过的,假话有上千种理由,真话则无缘无故。*”
歌蒂听到“亚什么德”就耳朵痒,咬住棒棒糖棍,含混不清地骂道:
“别拽,你看我像上过学的样子吗?”
照子出面打了个圆场,给她解释出处,让她别再呛声脾气不怎么好的辛迪:
“她引用的是王小波的《白银时代》。”
善解人意的东方女性成功地引火烧身,歌蒂画着骷髅鬼面的黑色美甲又指向她:
“一个眼睛眯起来露出凶光时能打飞十个客人的日本‘铁炮’!耳坠是撒菱串,项链坠是手里剑,皮带标配的九尾猫鞭旁边挂着日本刀马鞭,业务娴熟,深谙怎样才能快速使人失去意识的十种方法——但是看到男人裸体居然会脸红和躲闪!”
照子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别过头去。
“再加上我,”歌蒂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手势,“一个满了1岁就‘过期淘汰’、今年是老得快要进棺材的18岁、除了出卖身体以外没有任何赚钱手段和生存常识的白痴退休雏鸡!我们三个,真的能成功混进去、收拾掉‘那个人’吗?”
照子显示出与她的“铁炮”身份卡不符的威严,刚开口吐出“我们FBI”这个自称,就被辛迪如同沼泽女妖般慵懒平缓的声音打断:
“亲爱的‘歌蒂’小姐,不要害怕。”
歌蒂在听到照子的自称时的反应是嘲笑。
照子顿时意识到了辛迪的打断,本质是提醒:
歌蒂有过多年求助无门的悲惨经历,官皮对她来说未必有什么信誉度,还会加重她的抵触情绪。
反倒是辛迪的灰色背景,在歌蒂心中既厌恶又向往,信任的程度还更高一些。
这个对比让身世清白、政治过硬、学历与履历都完美无瑕的照子尴尬又难受,可是她不愿意因此怪罪一个从吞噬了无数幼童的地狱中侥幸存活的受害者。
黑曜石般美丽的妙目求助地看向花了三个月,雷厉风行地剿灭了欧洲个连锁俱乐部、最后追着俱乐部幕后老板,亲自来到他的藏身之地,只为亲手给出最后一击的“辛迪”。
辛迪唇畔缓缓绽放出一朵昙花般的笑,那个笑稍纵即逝,俗气的妆容和过火的打扮都随之化成过眼云烟。
神话里的女神和女妖总是变成老太婆、丑八怪和可怜虫,遇到她们的人如何对待她们,就会如何被她们对待。
照子礼貌地把说服歌蒂的机会让给辛迪,她也想了解辛迪的话术。
“我的朋友,我能把你从阿姆斯特丹的橱窗里‘请’出来。这位‘照子’小姐又能精准地在人群中找到和加入我们,并为我们更新了更‘合法’的驾照。这两件事,还不足以说服你吗?我有情报,她有力量,你有技术。”
辛迪轻盈地移步到呼吸急促、瞳孔放大的歌蒂身边,张开两臂,将她搂在怀里,空灵的声音贴在她耳边,致命的毒液凝成甜美的笑语:
“我们合伙,就能把那条狗骗出来杀。想想看,好姑娘,你是一颗历经磨难后光华璀璨的珍珠,——照子女士请捂住耳朵——亲爱的布兰达·卢卡斯,我知道你的心结。我知道怎么解决它: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