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来,大家一直在争论画中人究竟是不是贺孤舟的神秘爱人。
毕竟如果是,那影中人似乎也太年轻了一点。
――刚刚的谢小姐,好像眉眼和那幅画里的人有点像啊。
画廊负责人恍惚地想着,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
但她已经走过拐角,看不见那里的两个人了。
顾舟见到来人就笑了起来。
笑了几秒,他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是吗”来人反问他。
“快了吧,”顾舟轻声叹息,“我能感觉得到自己那一天即将到来。”
他用目光描摹眼前的人。
“不然,消失了九年的谢九黎怎么又会出现在我面前,见我最后一面”
谢九黎和时光全然错开。
她就像是活在画框里的永恒,永远不会风化老去。
谢九黎闻言歪了歪头,伸手摸了一下顾舟苍白冰凉的头发:“时间过得真快。”
顾舟也笑。
“好久不见。”他说。
六、
“这面墙上的画,是后人考据后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年轻人充当着画廊里的解说,声音放得很轻,“这是贺先生现今可考的所有画作中最早和她有关的画,你――也是他走向国际画坛的敲门砖。”
他说完,看了看身边的人,见对方颔首微笑,才略带紧张地继续说了下去。
“而这幅我,虽然完成时间很早,和你相差不到半年,推测完成的时间应该在月亮也爱你之前,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贺先生去世后十几年才被公诸于众。
“普遍的猜测是,画中喻义太过消极,而贺先生不希望自己患得患失的这一面被暴露在人前,所以选择藏匿。”
“消极”听着解说的人好奇地问道,“这不是从黑白获得新生的画”
“不,恰好相反,”年轻人叹了一口气,他仰头看着墙上的画,“迷宫的形状预示了它的色彩改变方向,这是从彩色蜕变到黑白、走投无路的画。”
“啊,”对方恍然地应声,“难怪他一直藏着不给我看。”
年轻人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其中几个字眼:“确实。贺先生后来有不少仍然和那位神秘女性有关的画作,所以这幅或许只是他们一时争吵的意外之作吧”
对方忍俊不禁:“争吵”
“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年轻人赧然地略微垂首,“贺先生没有留下自传,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去推测揣摩罢了。”
立在他身旁的女性应了一声。
眉目俊朗的年轻人颇有点绞尽脑汁地想下一个话题:“你也是特地远道而来,为了近距离看看贺先生的画吗”
“不是,”她摇摇头,“我每隔几年都会来这里和朋友见面。”
她说着,偏头去看另一侧那幅月亮也爱你。
年轻人带着好奇问:“你喜欢那一幅吗听说那也是贺先生自己亲口说过最满意的一幅作品。”
对方摇了摇头,她指着墙面尽头说:“我喜欢的画在最后。”
年轻人了然:“是无题吗”
“对。”
“听说那幅画是在贺先生去世后两天后,突然被人匿名送到美术馆里,按画上签署的日期,是贺先生的最后一幅画,内容是和爱人告别。”年轻人唏嘘地说,“可色彩大胆又热烈烂漫,简直像是他二十几岁时的用色。很多人说,那是因为他画那幅画时,脑中想的是年轻的爱人。”
立在他身旁的女性不置可否,年轻又明艳的面容映照在画框装裱的玻璃上,慢悠悠地随着她的步伐逐渐从一侧脱出。
“不过大家有一项共识,”年轻人边走边说,“和其他许多命运多舛的艺术家相比,贺先生的一生很幸福美满。”
“嗯,”身旁的女性声音带笑,“我也希望他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