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人坐的太远,看得不甚真切,却也依稀看得出彼此推杯换盏间的试探与暗示,不知今日的宴会他又打算如何利用。
而坐在正中间的女子衣着素雅,脸上挂着恬静温和的笑意,面对座下的歌词笑弯了眼。
竟像那高堂间挂着的菩萨相。
这是枳实恍惚着看见长公主时的第一印象。
“怎么,这样的好酒不喝上一杯吗?”
谢逸良不知何时到了面前,端着一杯酒,含笑望着她。
距离上次见面已是半月前,随着谢逸琪被禁足,他也没了理由再日日往太子府跑。更何况经由上回一事,李梓申虽拎得清并未与他说道什么,可毕竟事情摆在那里,他也不好再过多纠缠,若是殿下一时错想,真疑心自己对枳实有什么非分之想,那可就不好办了,这才安分了半月之久。
枳实看着眼前的酒杯微微皱眉,她可不想在众人面前烂醉如泥。这若放在从前还好,即便喝的不知东南西北也能摸回家去,可如今喝醉了,可就没人帮得了自己了。
她移开酒杯,重新倒了一杯茶水,话中略带嘲讽,“酒好不好,我品不出来,倒是品出小将军心情大好,自在的很啊,就不怕被太子妃看到你与我走的那么近心生不满吗?”
风流倜傥的小将军什么人没见过,难得遇到一个有趣的,新奇的,偶尔逗个趣她不意外。可在被多番冷眼拒绝后还能凑上了的,她可不信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无非是从了谢逸琪的安排。
既然如今事没做成,还反赔了一笔,以谢逸琪的聪明必然知道自家哥哥已经暴露,却不想他其实是根本没用心瞒,可终归是不会再愿意她与自己来往了。枳实如是想着,揶揄的看向谢逸良。
谢逸良故作为难的唉了一声,“你呀你,平时求也求不出你半句搭理的话,这会儿调侃起人来倒是不留余地,让人招架不住啊!”
“实话实说罢了,何来调侃之意。”
“既如此,何不乘着良辰美景与美人,共品佳酒?岂不美哉!”
“谢小将军自己美去吧。”
“……”
这人,真是没趣的紧。
谢逸良没讨得趣,仰头喝尽杯中酒,暗笑枳实时而灵动时而无趣。
虽说最终也没能如愿喝上酒,两人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了,但大多时间还是谢逸良在说,枳实且就听着,听到有意思的地方就赏脸陪个笑。
可落到李梓申眼中,那就完全变成了另一番滋味的眉来眼去。
他的眼神愈发危险,仿佛能喷出火花,一眨不眨盯着他们二人。凭什么只接触过这么一段时间,枳实就愿意与他如此谈笑风生,难道就连这个人你也打算接近利用吗?
该死,真真该死。
“苏良娣,枳实可否与你提及过谢小将军。”
正因李梓申怒火中烧的模样而不敢说话的苏嘉欣,忽然被点名,愣了一下,不明白李梓申为何要同自己说这个。
片刻后,反应过来的苏嘉欣看看谢逸良,再看看一脸不善的李梓申,有些犹豫,这种问题不该由她来回答吧?
“臣妾愚钝,不知殿下想问些什么?”
李梓申看着她的眼神更加犀利。
苏嘉欣心里直发毛,只能咬牙忍着,不敢抬头看他。“阿枳大多时候讲得都是从前的事情,不曾提过谢小将军。”
见听者的神色并未因从有所改善,苏嘉欣索性破罐子破摔,“这说来阿枳提到最多的就是殿下了,可见一片真心不可负啊。”
可实际却是,枳实只在一次被缠的无可奈何之下,才提过一嘴当初在凉山的日子。可那显得过于匪夷所思,苏嘉欣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枳实口中的人就是眼前的殿下,见她不信枳实也就没再提过了。
之后苏嘉欣再怎么想问,枳实都不再讲了。她说她害怕,害怕自己会在一次次的质疑之下,陷入当初自己爱上的人与现在身边人或许真的不是同一个人的漩涡。
“哼,是吗?”
一片真心,我看是后悔没在当初就杀死我吧。
李梓申别扭的想着,可脸上阴沉的模样真切的减轻不少。再看过去时谢逸良已经到别处去了,谢逸琪虽然禁足,可她身后强硬的谢家却是谁也不敢轻视的,如今卫国将军不在,他们自然想从谢逸良身上入手,这样的情景倒是他乐意看到的。
谢逸良被一群子弟拥簇着离开后,之后又陷入了沉闷,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的茶出神。
“枳实姑娘与将军的关系真是亲密,不过也是,太子妃娘娘生辰那日将军一场英雄救美替姑娘挡下流言蜚语,也难怪佳人会倾心。”
枳实有些烦躁,说出的话并不好听,“赵良娣这么呛,难道是羡慕了。若真是羡慕了,何不去求求太子妃许你去侍奉他。”
赵婕脸色大变,哪有一女侍二夫的道理?
“你什么意思,这么取笑我很有趣吗?”
枳实握杯的手被她按住,力道很大,压的她有些发痛,她抬头看了一眼赵婕,只觉得她脸部的线条极其僵硬,是真的恼了。
她缓缓抽出手,将茶杯放下,不紧不慢地道:“良娣误解了,反倒是良娣活像那村口嚼舌根的长舌妇,生生惹人厌。”
她这句话说完,赵婕果然脸红脖子粗起来,气的手直抖。
“枳实姑娘,到都城这么久还不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吗?”
她似乎身子是真的不好,一句话说完又是闷咳几声,如此场合又担心失态,也能憋在口中闷沉从齿缝泄出,憋得面色绯红,胸膛微震。
如此这般了,还不少言少语些,到最后难受的还不是自己吗?
看她咳得费力,枳实也不由皱眉。从之前的几次见面不难看出赵捷并不是一个爱说闲话的人,怎得今日如此多话,倒向——
倒向被压迫良久的人,终于寻得报复机会,于称心如意前夕畅快的嘲讽泄愤似的。
枳实被忽然的念头惊了一下,莫非李梓申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若真如自己想的那样,恐怕今日赵婕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