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时候,成了那种旁人眼中的可怜人了?
“谢小将军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她的声音冷淡,像是寒冬腊月的冰块一样让人忍不住发抖。可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脸色异常的苍白,烟味都泛着红,就连嘴唇也是干枯的,像是随时都能晕厥过去。
谢逸良眼眸微垂,遮盖住眼中的遗憾,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不忍。“你在院中晕倒了,是素珠发现的你”
是吗?
她不记得了。
她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就那么糊糊涂涂地来了又走了。
“嗯。”
她麻木的应着,发现谢逸良的手重了些,她抬眼看去,瞳中没有任何**,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谢逸良叹了一口气,“素珠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下满是血,请来医师时已经来不及了。”
枳实愣住了,就好像一张巨大无比的网将她套住,不能动弹半点。慢慢地,她呆滞的表情慢慢出现一丝裂缝,像是一层细小的裂痕迅速扩散,最终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止不住的颤抖,医者的直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可过于突兀的冲击让她觉得这并不真实。
“我,我哪受伤了吗?我身体一直很好的,不打紧……不打紧的。”
她声线颤抖,用最不可信的解释意图将猜想推倒。
对,她身体一向很好的。她很少生病,也很少遭灾,就连流落街头的那些日子里,她也能虽贫弱但安稳的度过寒夜......
枳实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她不敢去想那可能的结果。谢逸良眼中的犹豫愈浓,枳实的呼吸声很大,可她自己似乎却一点也没察觉。
谢逸良眼眸一暗,很多时候事实是无法躲避的。
“孩子,没保住。”
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谢逸良当然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枳实,他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寡淡,坚强,冷静,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女子。
可今天他才意识到,她不过是个孤注一切,背井离乡的女子,她的身边没有亲人,没有密友,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倾诉,可以依赖的人,所以她只能用僵硬的壳子包裹着自我。
她就这么抛下一切,义无反顾的陪着李梓申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这样的人,怎么会意有所图,又怎么可能会想要害他们。谢逸良为自己那日的猜测而感到无比内疚。
“我不信!你在骗我,你们都想骗我!”
她的双眼瞪得老大,脸上满是痛苦与疑惑,完全没了往日的泰然,只是茫然地看着谢逸良,像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孩子没保住......
不,这个地方的每个人都讨厌她,他们都在说谎。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将手搭在腕上,谢逸良再想组织已经来不及了。“我是医师,你们别想骗我,你们——”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滚落,她捂着胸口,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孩子没了。
那个在她身体里待了两个月的孩子,不见了。
“唉。”谢逸良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只是徒增感伤罢了。”
枳实的动作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可这样也好,虽然心痛一时,但至少不会再继续骗自己下去了。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殿下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件事,不然又该是一番折腾了。
他看着枳实的样子,心里同样不舒服,“我现在在这反而不称你心,你好生修养,孩子总会有的。”
“滚。”
他呆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字是从枳实口中蹦出的。
“我叫滚啊!”
枳实怒吼道,泪水早已浸湿衣襟,模糊了视线,只剩下眼前朦胧的景象。心脏像是是被人狠狠捏碎一般,疼得厉害,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股脑儿的涌入喉咙里。
她哭喊着,撕扯着,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将手臂放在唇上狠狠咬住,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了口,却仍是止不住心底的绝望与痛楚。
她的孩子没了!
那是她的孩子,她自私的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却不许她看这世间一眼,哪怕只一眼。
谢逸良愣怔了片刻后,转身就离开了。
他不愿看见这样的枳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