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耐烦地打断李梓申，这种事后才想起来要说的话，听着实在让人感觉不适，更何况这些话还是从李梓申的口中说出，就更让她觉得恶心。
“你杀了大伙儿的牛，那头牛本该做的事就要分摊到人的身上。而你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从今天开始，营帐内一半士兵的换洗衣裳，都要由你来清洗。除此之外，还要每日挑满十桶水，砍够两摞柴火，并且......”
“枳娘！”
枳实的并且没能顺利说下去，耶律茹似乎早已忘了昨日李梓申对待自己的态度。她开口阻止枳实说下去，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在她印象里，枳娘虽然不近人情，偶然还会让人觉得冷得薄情寡义。可从来都不会步步紧逼，刻意为难别人的，她说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是不给李梓申任何空闲的机会
不，甚至他根本就无法顺利完成每天的任务。
这简直
简直就像是在惩罚！
“枳娘，这是不是有些太......苛刻了些。”
其实她是想说这有些太过分了，可看着枳实公事公办的表情，她还是没敢说出来。而且，那个李梓申，为什么面对这样的要求，他居然没有任何一点不满？
她吸了吸鼻子，歪头嗫嚅着。枳娘的表情让她感觉太陌生了。
枳实没有回答她，而是愣了好久，才想起来要说些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的，这些话就说出来了。可耶律茹的一句话一下戳破了她最阴暗的打算。
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让李梓申好过。凭什么她要像个丧家之犬一样逃出都城，他却能在任何地方都遇到充满善意的人。
这样的想法像是一条可怕的毒蛇，凶猛的缠绕着她，意图将她整个人扑灭在黏腻且黑暗的黑洞中。
所以她没法回答。
还好耶律楠及时帮衬，“茹茹，忘了我们昨晚怎么说的了吗？你若再不满意，小心枳娘把一半的士兵增为全部士兵哦！”
他打趣着把耶律茹往后拉，总之对于现在的局面他是喜闻乐见的，他恨不得这小子一天都待在八百里之外才满意。
耶律茹缄口，她儿时最信赖的人是阿哥与父王，枳娘来后，就又多了个枳娘，以至于当这二人口供一致时，她便不会有任何怀疑。
她真将这一切不同寻常的做法，理解为是枳实为了让他能够合理的留在北狄，而不得不做的无奈之举了。
枳实觉得自己应该向耶律楠报以一个感激的目光，但此情此景之下，她实在做不到。一番思想交织下，汇聚出来的还是那句没说完的话，“并且，你还需每隔六日为牛棚中剩下的牛清洗干净，这便算是你对此的补偿。”
“好，没问题！我会好好弥补我的过失的。”
枳实这边话音刚落，李梓申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像是害怕她会反悔一样。就好似这不是苦不堪言的苦差事，而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似的。
“可是枳娘，牛牛还是死了呀。”女孩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从她的身后露出一只眼睛，语气中带着些哭泣。
枳实的手有了一瞬间的颤抖，那卑鄙地冒出来的自责感也在这一瞬间被压得无影无踪。
小孩子不懂什么弥补，与偿还。她们只知道牛死了，回不来了，不论对那个荒谬的杀牛凶手做出多大的惩罚，死去的牛都不会活过来。
人也一样。
她反手把女孩揽到身前，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好了妮儿，小孩子看多了坏事可是会变不漂亮的哦，快跟着哥哥回去吧。”
小女孩这次没有拒绝，乖巧地跟着士兵离开了。
李梓申目送着女孩离去的身影，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名为嫉妒的火焰，眸色渐沉，不知怎么的他拉住了枳实的手，嗓音中带着浓郁的沙哑，“枳娘，你待她们可真好，为什么偏偏不待见我呢，你也疼疼我，好吗？”
低沉的嗓音里是不容忽视的撒娇与依恋，说话时，呼出的气体吹在她白皙细嫩的皮肤上，痒痒的，让人想躲。他说的话很认真，一双明澈的眼睛里满含祈求，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垂怜的小狗。
被触摸到的皮肤瞬间像是被雷电击中，一阵酥麻，枳实猛地把手抽了出来，恼羞成怒道：“滚开，离我远点！”
就连她自己也不敢承认，就在刚刚的那一刻，她想到的人是阿凉。这种名为回忆的东西让她感到非常不快，如今的李梓申不配自己任何一点的心软，哪怕是已经忘记一切的他。
“对不起。”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伸手想要去拉她，可指尖只够到愤然离去时被风带动起的衣角，有些凉。
看够了热闹，没一会儿大家就各自散去，只留下李梓申与站在远处的耶律茹。
这时，李梓申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静，齿间泄出一声痛苦的□□，被压着的伤口不断地刺痛着他的神经。昨夜他的金疮药只起到了止血的作用，可伤口现在似乎又裂开了，又经历了这一番折腾，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他的唇微微发抖，身形也摇晃了两下，伤口上早已是鲜血淋漓。他捂着胸口蹲在地上，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汗珠。
“天呐，你又流血了！”耶律茹跑上前去扶住他，她看着这个男人，突然感到有点不忍心。
男人的脸庞苍白，唇瓣更是没有半丝血色，他的眉心深锁，明明看起来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在乎，却又似乎正承载着极大的痛苦。
李梓申没有说话，而是抬眸不知道看着哪里，有些呆滞，又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耶律茹担心的厉害，“你就别逞强了，已经熬到第二天了不是吗，你的伤口要快些医治的。”
她生怕李梓申会再拒绝，这次直接用手抓住他的衣袖，大有把人直接拉走的意思。
“唔。”李梓申捂着伤口，长吁了一口气，心知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对耶律茹微微颔首，“那就多谢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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