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实的回答纯属下意识,“他多次在雪地里彻夜,再加上本就畏寒,我开了许多药都没能根治,这才落下了病根子。”
闻言,赵太医抬眸冲她微微点头,随即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臣开副方子,殿下再多加调养,仅需半月便可将体内寒气彻底驱出。”
“噗。”
苏嘉欣夸张的笑了出来,纤细的手掌掩在嘴边,露出的一双美眸尽是嘲讽,“什么半吊子,懂不懂啊就乱插话。”
赵太医的话说的并不露骨,可即便如此在座的众人也都明白,这枳实费劲力气的事到了别人这里那压根就不算回事。
赵婕的视线在枳实与苏嘉欣二人间转了几下,轻声道:“苏妹妹她向来口快,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枳实姑娘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们也是担心殿下才会这样。”
她与苏嘉欣同为良娣,只是自己要比她早进府些,但向来不会姐妹相称。此番举动,只不过是像苏嘉欣表明态度——自己与她才是一个阵营的。
枳实的表情僵在脸上,她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她会在村长无理取闹时据理力争,能在孟秋诬陷嘲笑自己时毫不留情地甩给她几个巴掌。
因为那时候她知道她是对的,是正确的,更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这个村里唯一的医师,哪怕自己只能靠着爹爹彻夜写下的,只能根据特定的病情给指定的药,稍有变动自己就不知所措。可在那样的小村庄里,从来不会有什么大病大灾。
只要有她在,村里的人就不需要走近两天的路程到更远的镇上寻医,她有一技之长,所以她有底气,她谁也不让随心所欲。
可从去往都城的路上开始,陆林,素珠,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的吃饭家伙在这里,不值一提。
就像苏嘉欣说的一样,不管她曾经怎样,在这里她就是个半吊子,是个不入流。
“苏良娣。”李梓申按住想要站起身的枳实,修长的手指随意的在空中划了几下,之后虚空点在她的身上,“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巧舌如簧了。”
还不等苏嘉欣狡辩又将视线落在赵婕身上,“还有赵良娣,身子弱就少说些话,免得多说多错。”话音刚落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道:“鸽子也少养些吧,费神。”
赵婕脸色陡然发白,垂在一侧的手猛地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才忍住扑跪下去的冲动,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声线,“是,臣妾之前就是……太过烦闷,养着玩的。”
李梓申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枳实的肩膀,笑着看了她几眼不再说话。
赵太医全当什么都没听见,依旧照常把脉,索性大家都挺健康也就告退下去了。
刚结束陆林就从厅外进来,凑到李梓申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李梓申剑眉紧皱,不明白父皇为何忽然召自己入宫。
“阿枳,我有事要入宫,可能明天才能回来。”
枳实推开他的手,扯了扯嘴角,“没事,你先忙,我自己可以回去。”说完转身离去。经过刚刚那么一遭,她真的不想再和这些人待在一块了。
“殿下。”
看着一直目视枳实离开的李梓申,谢逸琪忍不住开口。
李梓申回身与她对视一眼,二人一同进入东樟院内。
“殿下,臣妾竟然没发现赵婕一直在用鸽子向外传递消息,相较从前,她居然愈发嚣张起来了。”
她们一向知道赵婕在向府外传递消息,只是从未声张过,赵婕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在入府的第一个月就暴露了。
李梓申指尖抵在眼下,“赵奕群那边的动向我一直看的不太真切,朝中也没见哪个皇子与他走的亲近。”
“我让爹爹去……”
“不用。”李梓申打断她的话,“这么多年他在前朝没什么动静,我们也不要贸然行动。”
说完他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前停住,回头看向谢逸琪,“如果不是枳实,我根本没命回来,苏嘉欣那边你多照看这些,别让她总去找麻烦。”
谢逸琪捏紧拳头笑道:“那是自然。”
云珠等人还需到刘医师那边,枳实便自己一人回去,路过后花园时忽然被人堵住去路。
“我爹爹是当今丞相,你爹爹又是谁。”
苏嘉欣此时身后虽然没有丫鬟陪着,却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她一脸得意的盯着枳实,似乎笃定她一定会羞愧的知难而退。
可她没想到,只是并没有像刚刚在厅中那样被她堵的哑口无言,而是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吗,我爹爹是十里八村最德高望重的医师。”
她方才被噎住是因为自己的确有所不足,可爹爹品行端正,为人正直,学识渊博,爹爹是自己的骄傲,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苏嘉欣甩了她一眼,心情十分不错,“不过是穷乡僻壤里的寒酸医师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真让人瞧不上。”
“瞧不上?”枳实重复着她的话,一字一句仿佛要将这三个字咬碎吞下去。“就是你瞧不上的这点医术传承下来,才能救活李梓申那条命,就是你瞧不上的,才能让李梓申重新来到都城。你说你瞧不上,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还是说你真正瞧不上的是李梓申,所以才会觉得他只配被这样瞧不上的医师女儿救。”
苏嘉欣怒目圆瞪,根本没想到她不仅没被吓住,还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你瞎讲,我根本没那么说。”她慌忙伸手想要去捂枳实的嘴,却被她一把甩开,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我乱说?”枳实一步一步走近她,“那你就是瞧不起我了?”
苏嘉欣被她逼得连连后退,恍惚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枳实冷哼一声,将她逼到假山边上,“瞧不起我,你又凭什么瞧不起我?就因为李梓申他对我好?于情,他喜欢我,他爱对我好我管不着;于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我好才是应该的。至于你,我不想和你吵什么,也不想和你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最好。在你瞧不起我之前最好自己先动脑子想想,别被旁人当刀使了。”
她进府这些日子从来没见过苏嘉欣,也没有任何交集,只凭入府当日一面就对自己那么大敌意实在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