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周瑞年不愧是有心计的人，即便何莹楠话说得难听，即便刚刚有片刻的慌乱，可周瑞年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露出以往何莹楠最喜欢的笑容，“楠楠，你这是怎么了？”

“是生气了吗？因为我最近没去看你？你也知道最近知青点的人都盯着我们呢，我也是担心去看你之后，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消息，到时候我们在村里的名声就更差了，你也知道，这年头，一个人的名声影响很大的。”

“你是缺钱了吗？也是，之前王向军把我们的钱都掏空了，这会大家手头都紧，你是需要买些什么东西吗？虽然我身上的钱也都赔给王向军了，不过我还有一只钢笔，换也能换到一点，你要是需要的话，我这就出去换，虽然你给我的手表可能更值钱，但是不是我舍不得，是因为那是我们情谊的见证，我是不想辜负你的心意。”

周瑞年一改平日在别人面前的冷峻莫要，说笑着，手还心机的拉了拉何莹楠的袖子。

“你说完了吗？”

何莹楠有一瞬间的恍惚，曾经，她觉得周瑞年千好万好，像这样的小动作，能让她甜蜜百倍，可如今，只是一个恍惚而已，何莹楠觉得，大概自己还是更看重实际的利益吧，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她可以陷入周瑞年给自己编织的甜蜜陷阱，可如今，她不止没钱买东西补身体，还欠了钱，当然还是利益更重要。

至于周瑞年说的那些话，何莹楠并不信，什么害怕知青点其他人发现有传言，那之前干活的时候，只有他们两跟吴广的时候，也没见他帮忙搭把手啊，只是那时她将埋怨放在了吴广身上，对于周瑞年没有要求罢了。

“如果没说完，也不用再说了，你那些话，留着去哄别人吧。”何莹楠眼神平静的看着周瑞年，以往眼神里的那些爱慕，似乎消散了不少，“手表折现给我，之前我前前后后给了你的那些吃的用的钱票，我不要多，你总的给我两百，我给你的那些不止这个数，你要是识趣的，就安分的还我，要是不识趣，别怪我把事情闹大。”

“楠楠，你何必说气话。”周瑞年努力平息怒意。

他是偷藏了一点钱，但之前何莹楠给的东西太过轻易得到，加上他从前过的都是少爷日子，哪里懂得节俭，吃用起来哪里会珍惜，有些他不喜欢的，还随手给了吴广，也就这些时日，看着何莹楠节节败退，还大病一场，他警惕了一些，不再随便花用，可哪有那么多钱可以给何莹楠。

虽然他刚刚说的用钢笔换钱给何莹楠，也不过是哄她好听的罢了，原本是打算从他藏的钱里面，拿出十块给她，就当哄她高兴了，谁知道何莹楠这么贪心，可是这会，周瑞年没想彻底撕破脸，即便何莹楠在他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也还是好声好气的哄着何莹楠。

“别废话，我给你时间，三天后给我。”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人，何莹楠觉得自己还是很大度的。

“那些东西，你不是说送我的吗？怎么能要回去呢。”眼见何莹楠要撕破脸，周瑞年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也拉了下来，看着何莹楠的眼神满是指责，仿佛在说，你为什么不懂事。

“不是你说的，不能拿我东西，要还给我吗，我有需要的时候就跟你说的吗？怎么？周少爷忘了？”何莹楠语气讽刺。

“何莹楠，注意你的说辞，我们都是下乡知青，来支援农村建设，吃苦耐劳来的，管好你的嘴巴，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周瑞年警告的说，大概是何莹楠的说的周少爷刺痛了他，本来之前因为王向军那模棱两可的话，周瑞年就一直不安在心，好不容易这些日子说服自己，就连何莹楠都不知道的事情，王向军一个乡下汉子怎么可能会知道，可何莹楠的一句周少爷，让他不得不敏感，让他压了半天的火气压不住了。

何莹楠被周瑞年这一呵斥，下意识退缩了一步，等反应过来，即便周瑞年是她一直仰慕的人又如何，如今大家不都一样，再说了，周瑞年这明显心里有鬼的样子，加上何莹楠突然想到，之前周瑞年虽然说去镇上拿家里寄的包裹，但是实际上带回来的东西也没什么稀奇的，都是镇上有的，照理说，周家这么疼周瑞年，不可能这样对待他的。

何莹楠又想到，之前周瑞年说自己下乡是因为广阔天地大有可为，说反正想回城的时候再回去就是了，说得十分轻易，她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可现在一想，周瑞年压根对在乡下就很反感，怎么可能是他所说的理想化呢。

可是何莹楠即便有点疑惑，也无从求证，私心里，她觉得周家那样的庞然大物，是不可能有问题的，所以虽然她跟周瑞年要钱，也没想把人得罪死，毕竟她给周瑞年的可不止这些，她对周瑞年如此，已经仁至义尽了。

“是我说错话了，不过钱的事，没得商量，我欠了钱得还，身子也得补补。”何莹楠强撑着说完这几句，从避开人的角落走出，回了房内。

何莹楠身后，周瑞年脸色清白，眼神狠辣的盯着何莹楠的背影，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最后似乎是下了决心，松开了手，走了出去。

两人并没有发现，在这个隐秘角落，透着细密小洞的墙外，在两人都离去之后，有一片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周瑞年将之前藏好的钱拿了出来，从中拿了五十出来，准备明天拿给何莹楠安抚她，再尝试将她哄好，就说是换钢笔的钱，看看事情是否还能回转，为此，周瑞年在隔日一大早就出了门，说去镇上买东西，冒着小雪就出去了。

周瑞年这趟，实际是打算将何莹楠送的表换成钱，毕竟昨日何莹楠的态度看起来并不像好哄的样子，手表这东西不止要钱还要票，拿出来置换是最好的。

周瑞年自己原本也有手表，只是家里出事，那些显眼的东西都不能带走，否则就不禁查了，他能藏起来的东西，都是不起眼的那些，虽然值点钱，可也不算多，说来有时候周瑞年也后悔自己以前为何那么高调，惹得不少人都知道他有些什么，就是要藏也藏不了，可即便后悔，如今也没用了。

周瑞年在镇上转悠了半天，差点还被黑吃黑，最后还是将手表转了出去换了一百八，将钱藏好后，周瑞年去了供销社，买了核桃酥和奶糖，准备拿去哄何莹楠，又晃悠着回去了。

知青点门口，周瑞年听着里面传来的惊呼声，笑声有些诧异，自打那天在江边出事后，这知青点的人可都是各顾各的，整日阴阳怪气，哪有跟以往一样聚在一起聊天的样子，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过周瑞年也没有多想拎着东西，准备往里走，就听到里面一声惊叹。

“真的吗？周瑞年都是装的？他家里没钱，他的钱都是何莹楠给的？”

“那他装的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原来不过跟我们是一样的。”这个平日里看不惯周瑞年的人说着。

“嘿，不一样，我家可是双职工呢，说不定比他家好，他好像也没说过家里是做什么的。”

“嘿，吴知青，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不过，你不是跟周瑞年最好了吗？怎么还说他坏话了。”有个看不惯吴广的知青，看着吴广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刺到。

“小爷我那是忍辱负重，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呢，反正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们别不信，没看我最近都没有怎么帮周瑞年干活了吗，那是因为我看清了一切。”吴广念叨着，他一直都不是好人，如果周瑞年可以给他好处，他自认可以舔着他，但是给不了好处，还一幅大爷的样子，看不起他的眼神，就别怪他惹点事了。

嘭的一声，原本就没有关紧的大门被周瑞年踹开。

现场有了片刻的安静，但是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只见周瑞年手上的包袱丢在地上，眼睛通红，整个人似乎怒火中烧般的冲了过来，握紧的拳头高高举起，一拳拳的往吴广身上打着。

吴广一开始是被打蒙了，加上他个子小，一个没留神被周瑞年压制住了，可是很快回过神的吴广就反击了回去，他干活的时候可比周瑞年多，力气不小，两人一时间打了个胶着。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

“快，周知青，刚刚就是吴知青说你坏话，别放过他。”

“行了行了，别火上浇油了，你们快松开吧。”

知青点里形色各异，只是随着两人越大越烈，开始波及到别人，尤其是周瑞年嘴里一句句的，吴广，你不是说刘知青最丑，偏偏又老娇滴滴让人帮忙，最为恶心吗？你不是说吴知青脸上都是痘痘，恶心死了吗？你不是说木知青不受宠，在家就是老黄牛，不过是在知青点装模作样吗？

随着周瑞年一句又一句，慢慢的，原本看热闹的人一个个都激起了火，两人的打架变成了打群架，人群里的周瑞年忍着痛，看着故意为之之下，在场的男男女女都打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喜悦。

何莹楠跟其余几个并没有参与到今天这场话题的知青站在屋内，看着院里混乱的一片，都懵了，只是即便有人开口劝说，那群在院里撕扯的人，就像是着魔一样，谁也不愿意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