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沈氏便不容南芷君多言,扶着南雨柔去了马车。烟波湖畔游人如织,沈氏与南雨柔在人潮中打了个转,就再也寻不着踪迹。南芷君扶栏望着荷花,唇角却绽出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来。
南芷君望着湖中景致,时而走动,时而驻足,似是沈氏二人的离去并未影响到她的兴致一般。身边游人熙熙攘攘,日头又盛,不多时,南芷君便觉得稍有些干渴,左右一张望,这才发觉身边竟是一个相识的人也无。
敛住眸底那点笑意,南芷君作出惊慌的模样,只拣人少处往回走着。不知不觉间,却走到一间搭在路旁的茶棚边上,南芷君左右望着,她年龄尚稚,身形娇小,南府的马车又隔得远远的,她自然瞧不见。可她又渴得厉害,见了这茶棚,便再也挪不动步。
稍一迟疑,南芷君进了茶棚,唤道:“来杯茶。”
说着,南芷君便拣了个无人处坐下了。小二那刚递了茶上来,茶棚外边又走入三名穿着破烂衣衫,流里流气的男子。一进茶棚,目光便在南芷君身上打量个不停,稍一定神,便给左右两个同伴施个眼色。三人会心一笑
,坐在南芷君的桌位上,三个人将南芷君团团绕定,口中更是“嘿嘿”邪笑不止。
“小娘子一个人么?”为首男子身子前倾,极猥亵地一笑,露出一排黄牙。
南芷君面露惊惶之色,连忙起身,连那杯茶水也顾不得了。她的身子连连后移。那三名男子却是齐发声笑,上前将南芷君团团围住,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往南芷君身上瞄着,而南芷君则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眸子轻颤,满是不安。
那三人步步紧逼,南芷君的身子却抵住了茶棚的边角。见南芷君无处可退,三名男子互换交换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笑得愈发猥亵。这三人想来是本地出名的地痞无赖,连那小二也站得远远的不敢上前,生怕受了池鱼之殃。
一旁几名女客亦是察觉不对,连忙付了茶钱纷纷离去。一时间,这茶棚里竟是空空荡荡,一个客人也无。南芷君咬着唇,目中莹然,泫然欲泣。
“小娘子害羞得紧。”左手边男子哈哈一笑:“无妨无妨,陪哥哥们一阵耍子,自然就体会到许多乐处了。”
少女微微薄怒,耳根却微微泛出红来。男子们见状
,愈发笑得恣意开怀。正在这时,外边却忽地有人出声,嗓音清越,儒雅好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也敢调戏良家女子么?”
这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似是眼前所见让他动了怒,是以眉头紧蹙,面色不善。
那三名男子交换个眼色,似乎并不认得那忽然出现的公子哥。为首男子转过身去,狞笑一声:“你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哥儿,怕是戏本子看得多了,打起英雄救美的主意来了。大爷不怕知会你一声,若是你敢来,大爷定要你竖着来,横着去。”
那公子冷哼一声,手中折扇极潇洒地一合,放袖里一丢,那三名男子便极有默契地齐发声喊,围攻上去,六只拳头直往公子身上招呼。
一时间,小小茶棚中拳来掌去。那公子出手快如疾风,势如闪电,指南打北,指东打西。那三名男子虽是横行乡里,却只有几分蛮力,并不通拳脚,在那公子手下走不过几招,便被公子一一打倒。
忽地,一名男子似是灵光一闪,猛地朝南芷君扑将过来。南芷君恰到好处地惊呼一声,公子哥眼明手快,身形飘忽,迅捷无伦地
拦在男子身前,伸手将南芷君护往后一拨。好巧不巧,南芷君系在腰间的香囊掉了下来,还未坠到地上,那公子伸手一探便捞在手中,百忙之中亦不忘与南芷君极风雅地一笑。
南芷君忙垂下头去,耳根子都红得透了。
不过片刻光景,那三名地痞便哼哼唧唧地仰在地上不住呻吟,那公子上前在为首之人的身上重重踢了一脚,愠怒道:“还不快滚!”
三名男子连滚带爬起凑到一起,互相搀扶着立起身子,面色惊惶地离去了。
烟波湖边上游人本就不少,茶棚中动静又大,便引了不少游人过来。那公子生得俊朗,方才出手又显得他武艺不凡,那三名形容猥琐的男子再与他一相衬,愈发显得那公子如仙人一般,游人中不少年轻女子,俱是红了脸儿,定定的望着那公子移不开眼。
那公子理理衣袖,却并不离开,抛了抛手中那并不起眼的黑色香囊,朝南芷君走去,眉目间尽是柔情:“方才姑娘受惊了。”
口中说着,那公子眸底却闪过一丝嫌恶:多少也是个将门嫡女,怎的绣个香囊,连些个好料子也不用?到底父亲是
泥里打滚的卒子出身,连个女儿也是粗陋不堪。
心中念着,面上笑容却是愈发柔和,手中微微用力,那香囊便被启开一个口子,公子微微一笑,凑至鼻前,深深一吸。满脸迷醉之色尚未褪去,却陡然变得僵硬无比。
甚至,还能看出他面皮下已泛了些青绿之色。
公子面上还存着几分笑,却笑得有些僵硬了。此时香囊味道散发开来,竟是臭气熏天。公子手中香囊抛又不是,不抛又不是,只得强自笑道:“姑娘这香囊,当真是与众不同。”
南芷君面色惶然,也瞧出那公子的尴尬来,忙屈膝行了一礼,解释道:“奴家先谢过公子仗义出手,只是……只是这锦囊内所放的,乃是些辟除蛇虫鼠蚁的药物,气味自然稍大了些,是以,奴家平时都是紧紧扎着口子,不教这气味出来。”
公子哥面色终是缓了些,又勉强一笑,将那药囊置在一旁桌上,从袖中取了折扇,朝南芷君拱一拱手:“既然此间已无事端,本公子自然不便多留,告辞。”
语毕,公子哥转身便走,若不是身上气味浓重了些,这番姿态倒也真算得上是潇洒自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