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至,东宫里却是阴云密布,心思灵敏之人已经嗅出了异样,暴风雨来临的前夕都是出奇的平静。只有月漓阁这里还是一派祥和,最早察觉出不对的人是辛禾,往年临近年关,祭祀用的冠服等一应物品都会提前一个月送来,太子妃需要亲试后再由宫人进行微调,而且宫里还会派来姑姑教授太子妃相应的礼仪,虽然每年大致相同,但仍是一项不可或缺的流程,而如今再过十天便是年节了,宫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辛禾有些担心,提醒了妘挽好几次,而妘挽却毫不在意。虽然是冬日,但宫中花房常常会送来些豢养在温室内仍旧盛放的鲜花,妘挽看着这些娇艳的花朵,时不时会想起太子有意无意说过的甜言蜜语,想着每每遇到危险,他总能挺身而出,看见自己受伤又生气又心疼的好笑模样,女子一旦心动就很容易陷入自己臆想的幻境中,从而忽视掉身边潜在的危机和隐患,而此时的妘挽正是如此。她有不能言说的秘密,而他有亦正亦邪的城府,若彼此求同存异,对某些事选择性的视而不见,是不是就可以像现在这般和睦相处下去。

想象可以缥缈而美好,但现实往往冰冷而残酷。不日,太子下了明旨,“太子妃品行欠佳,难堪重任,自即日起幽闭月漓阁,修身安性,月漓阁一众人等,无召不得出。”

期初,妘挽并未在意,因为自她来了炎国,隔三差五便被勒令‘不得出’,她以为这次同往日并没有什么差别,她也倒乐得清静,所以外面过大年,她便在月漓阁中过小年,去不了上元节的灯会,她便在月漓阁中同众人点灯、猜灯谜......可直到屋内的鲜花纷纷调零,没有新的再送来,直到送来月漓阁的食材,越来越清淡,越来越粗糙,直到过冬用的炭火也差点断顿,众人才意识到,这次的幽闭是真的不同。

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妘挽便提出紧衣缩食,将自己原来的十菜一汤改为只有两菜和主食,让小春子从房内拿出便于携带的首饰和金银,偷偷地塞给往来送东西的侍从,让他们下次来时捎带些所需的物品。可慢慢地侍从们看着太子妃已然失势,索要钱帛的胃口越来越大,而月漓阁可用之物也越来越少,往日里妘挽不喜那些俗物,所以很少会讨要或者接受那些赏赐,可如今倒成了稀罕物。

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起来,可附着在月漓阁上的严寒却依然没有过去。一日,东宫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喜事,天蒙蒙亮便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妘挽睡不着,披了件外衣拾阶而坐,辛禾见状,忙道,“太子妃,地上凉,奴婢去取个垫子来。”妘挽拉住她道,“不用了,我没那么娇气,来,你们也坐吧。”于是乎,辛禾、丁香和丹夏也同妘挽一道坐在了石阶上,听着外面的喧嚣,看着远处逐渐露头的太阳,妘挽道,“你们知道什么是冷宫吗?”丁香率先道,“太子妃,奴婢知道,奴婢常听宫里的姑姑说起,冷宫啊就是一处破败的宫殿,给那些年老色衰的妃子们居住的地方....”丁香还未说完,被丹夏推搡了一把,给打断了。

妘挽笑了笑道,“是啊,以前我也以为冷宫是一个特指的地方,可如今看来,这偌大的宫廷里,处处都有可能成为冷宫,只要失去了主人的青睐,就会被所有人轻视,甚至忽略,仿佛一只掉了队、迷了路的小鹿,只能随波逐流、听天有命.....如今的我没有了朋友,没有了师父,一无所有....就好像那只小鹿....呜呜...”妘挽说着说着,再也抑制不住委屈的泪水哭了起来。

辛禾安慰道,“太子妃,您还有我们啊,我们会一直一直地陪着您的......”妘挽哭红了双眼看着辛禾道,“可....我怕....我怕我再也...护不住..你们了....呜呜....”丹夏道,“太子妃,有我在,大不了咱们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去,天地这么大,总有咱们的容身之处.....”一旁的丁香听得有些急眼道,“丹夏,你看你说得是什么话,还嫌我说得不好听,大家怎么这么悲观呢,太子妃好歹还是东夷的公主,看在东夷的面子上,也不会让太子妃吃亏的......”可谁知此话一出,妘挽的哭声更大了,里面放肆的哭声和外面热闹的笑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下去,可谁知,一日,王召亲自捧着华衣锦服、金钗银珞入了月漓阁,笑道,“太子妃,殿下想着您已经修身养性了这么久,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今晚宫中宴请,殿下请您一同出席。”妘挽听后先是喜出望外,而后有些赌气道,“殿下让我幽闭我便幽闭,让我赴宴我便赴宴,殿下未免也觉得我太好欺负了吧。”

王召笑而不语,还是辛禾忙接过东西道,“常侍放心,太子妃定会漂漂亮亮地赴宴的。”王召同辛禾笑道,“有劳。”叩拜了妘挽后,便出了门去。等人走远了,丁香欢天喜地道,“奴婢就说嘛,太子是不会对您置之不理的,这机会不就来了吗?太子妃啊,这次啊您可不能再惹殿下生气了.....”辛禾道,“好了好了,太子妃自有分寸,咱们啊,还是好好给太子妃梳洗打扮吧。”

一身正红的绣凰宫装,配上高绾端庄的发髻,加之朱钗玉珏的点缀,将妘挽原本清丽的面容衬托得更加典雅,一切收拾妥当后,妘挽便坐上了入宫的车驾。本以为太子会同行,但侍从道,太子有事,可能会晚一些到,请太子妃先行一步,妘挽未曾多想,因为从踏出月漓阁起,她就感觉身心无比的畅快,熟悉的景致,熟悉的人,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停滞了三个月,也会同样对待周遭的一切。

直到她满心欢心地来到玉临宫,落座后才发现了异样,平日总是喜欢同她说话的侯伯夫人们,这次鲜少地安静,而且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王子嫔一如既往地安坐在一旁,只是今日她的脸上总是挂着依稀的笑容,希夜在贤夫人一旁有些坐立不安,看妘挽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贤夫人还是一样的稳如泰山。

宾客很快就来的差不多了,连武王也已落座,只剩妘挽一旁,太子的座位还空着,妘挽正在疑惑之际,突然殿外传来一声太监高呼“太子、慧良娣到”,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只见一双郎才女貌的璧人信步而入,太子一身玄色宫衣,肃穆挺拔,同行的美人一袭丹红绣金的宫装,美丽高贵,两人比肩同行,珠联璧合,而那位美人不是不别人,正是淡出大家视野已久的南宫慧,原来那日东宫的嬉闹竟是....迎她进门。

只见两人徐徐前行,步履庄重,仪态万千,妘挽有那么一瞬间地恍惚,她想起年幼第一次参加祭天时,看到阿爹阿娘也是这般迈着从容稳健的步伐走向祭坛,那时的她好奇便问阿娘,为什么他们能走得那么好看,阿娘掐掐了她的小脸蛋说,“阿爹是王,走的步伐称为汀步,象征着威严和尊贵,而阿娘是王后,走路呢要端庄大方,双脚轻盈,身体稍稍前倾,手臂微曲,时刻跟随你阿爹走路的节奏,缓慢前行,既不能快也不能慢,我的?儿啊,这个走路可是不易,阿娘学了大半年,才勉强入得你阿奶的眼......”直到此时妘挽才突然明白,太子专门挑了今日让幽闭已久,对外界消息毫不知情的她出席宫宴,不是为了冰释前嫌,而是为了当众给她难堪。

两人行完礼后,凤凛笑道,“启禀父王,儿臣与良娣之所以压后出席,是因为....有礼物要献给父王。”武王笑道,“噢,是何礼物啊?”凤凛和慧良娣相视一笑后,凤凛道,“启禀父王,慧良娣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此言一出,满堂尽是贺喜之声,妘挽的身体不由地晃动了两下,借手扶桌案之力才勉强立住,武王道,“好啊,好啊....若此次诞下麟儿,那便是孤王的王孙,太子的嫡子啊,太子,你可要多加上心啊,快,大家落座吧。”然后太子体贴地扶着慧良娣坐在了一起。

慧良娣看到了妘挽,微微俯身道,“姐姐来了,妹妹进门之时,姐姐抱恙未能拜见,今日既见了,妹妹便敬姐姐一杯。”说完便举起了酒杯,凤凛赶忙拦下,嗔怪道,“慧儿你如今怀有身孕,不宜饮酒,要当心才是。”南宫慧故作娇憨道,“还是殿下细心,妾身一高兴竟然忘了。”两人情谊缱绻,将举起酒杯的妘挽晾在了一旁,无法,妘挽只能独自将酒一饮而尽。

谁知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武王看向妘挽道,“太子妃,虽然你进门早些,但如今慧良娣先怀有身孕,你不会心生怨怼吧?”妘挽赶忙起身道,“王上,臣妾不敢,这是太子殿下的孩子,臣妾自是会悉心照顾。”武王笑道,“看把你吓得,坐下吧,你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自然就是要担起料理太子后宫事务之责,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将心思用在那些无用的地方,眼下慧良娣已怀有身孕,这便是眼下东宫最重要的事情,你万不可懈怠。”妘挽道,“臣妾遵命。”在旁人的眼中,这是武王在赤裸裸地敲打太子妃,看来是对太子妃不满久已,若是慧良娣真的诞下太子的嫡子,怕是这太子妃之位就要让贤了。

随后宴开乐起,歌舞升平,言笑晏晏,其乐融融,众人席间纷纷向太子敬酒,太子高兴不免多喝两杯,各府主母也都来向南宫慧道贺,传授孕儿之法,大家在一旁长袖善舞,南宫慧左右逢源,得心应手,一时间,南宫慧仿佛才是东宫真正的女主人,而她这个被人冷落的太子妃早已名存实亡。宽大的衣袖中,妘挽双手紧握,将指甲深嵌进肉里,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她一面是委屈和不甘,一面又在质问自己,太子是否亲口说过喜欢你、在意你,又是否承诺过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既没有,那他作为东宫太子,三妻四妾,美人在怀,无可厚非,与你又有什么干系,这个世上有多少人可以像阿爹对阿娘那般从一而终,你的恼怒和不甘,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是啊,也许从始至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不知过了多久,宴会结束,还是一旁辛禾提醒,妘挽才反应过来,原来整个堂内只剩下自己一人。可等妘挽行至宫门口,却发现自己的车驾早已不见了,只有一个小宫女哆哆嗦嗦地跪在一旁道,“启禀....太子妃....良娣的车驾好像坏了,怕颠到腹中的胎儿,便....坐了您的车驾回宫去了...”辛禾呵斥道,“车驾坏了宫里自有备用的车驾,她一个妾,怎敢坐太子妃的车驾....”妘挽抬手道,“罢了,无妨,咱们走回去便是了。”

可还未走两步,便看到王子嫔郑氏的车驾停在一旁,妘挽轻叹了一口气,走到车驾旁道,“王子嫔还未走,应是有什么话要同本妃讲吧。”郑氏未下车,只是打开了车窗,居高临下地看着妘挽道,“太子妃不要误会了,本嫔和你没什么话好说,只是想单纯地看看你罢了,看着你如今狼狈的模样,我想梦儿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开心吧....起驾回府,小世子应该在家等急了吧....”说完便绝尘而去。

漆黑的夜空下,空荡荡的宫门口,妘挽突然感觉心里像漏了风一般,鼻子有些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突然一件披风落在了身上,一个女官向妘挽行礼后道,“奴婢给太子妃请安,这件披风是三王子央求了贤夫人好久,夫人才特命奴婢带来的。”妘挽道,“希夜有心了,请代本妃问候。”

女官道,“除此之外,贤夫人还有些话,让奴婢转告太子妃,自平城之战后,南宫家的二房便没落了,南宫慧也被送到了庄子调养,可就在年节时,她病愈回了南宫家,并在上元节同太子殿下一见倾心,太子殿下请旨纳南宫慧入东宫并封为良娣,王上恩准。二房还在时南宫慧嚣张跋扈,如今大病归来洗心革面,不仅得殿下恩宠,而且也与南宫家三、四房走得很近.....”

妘挽不解道,“贤夫人说这些....”

女官笑道,“太子妃,这些不过是大家都知道的家常罢了,夫人觉得太子妃还是知道些好。对了,夫人还有一句话,让奴婢务必要太子妃谨记,女子一旦离开了父母,就要学会长大成人。”说完便向妘挽拜别了。

深夜,应晖堂中,凤凛仍在处理公务,王召适时地呈上一杯热茶道,“殿下,今日良娣....是坐着太子妃的车驾回宫的....”凤凛手中的笔在空中顿了片刻后道,“知道了,下去吧。”等王召退下后,凤凛放了笔,喝下一口热茶,可依旧无法平息内心的烦躁,她骗了自己那么久,自己应该是恨她的,看着她受辱,自己本应该觉得开心才是,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竟有隐隐的痛感....不行,这个时候自己决不能心软,否则他堂堂太子岂不是轻易被别人给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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