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2/7页)
这个女仆装什么傻?她当初不是全程在场吗?那年在剑桥大学,玛蒂娜是怎么带着拿捏麦考夫的目的与他结识的,又是怎么把委托交到他手上的,以及——
玛丽安面带怜悯,假意安抚他:“福尔摩斯先生,抛开事实不谈,大小姐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没等夏洛克再说什么,玛丽安轻飘飘道:“何况她不是给钱了吗?”
夏洛克:“……哈。”
他忽然感到肌肤刺痛,似乎是当年那个被某人恶劣地笑着故意咬破的伤口尚未愈合。
*
万众瞩目的船上歌剧《阿依达》终于拉开帷幕。
灯光昏暗。玛蒂娜坐在正对着舞台的二楼包厢,那是看戏最好的位置。红丝绒帷幕打造了极佳的**性,使外人难以看清包厢里发生了什么,而包厢里的人却能将舞台与观众席上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底下的坐席中是一片片涌动的黑魆魆的人影,海浪一样攒动着。人们压低嗓音,交头接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交响乐团中的小提琴率先奏起悠扬的琴声,其余乐器先后加入,由悠扬至激昂,最后渐渐转弱。舞台上的幕布徐徐展开,舞台下的光影随之变幻。包厢两侧的科林斯式柱上的雕花投下一片长长的影子,几个天使头像在光影变幻间,衬得有几分阴郁。
女仆玛丽安端上红茶,为大小姐斟上一杯后,再将红茶递给隔着茶几坐在大小姐对面的阿尔伯特。做完这一切,她安静地退到包厢的阴影处,静静等待大小姐的指令。
阴影下,女仆非人的黄金色瞳孔紧紧追随她的主人的苍白脸颊,散发出摄人的幽光。
阿尔伯特并没有与玛蒂娜寒暄推诿,而是直奔主题,赶在大小姐不耐前,率先将黑丝绒珠宝盒从怀中掏出,放在桌面上。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按在珠宝盒的一端,将它推到桌面的另一端,直到抵达玛蒂娜骨节分明的手边。
玛蒂娜手掌侧触碰到珠宝盒,黑丝绒的质地柔软丝滑,触感微痒,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体温。她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移开手,等待余温散去,终于拿起珠宝盒,拨开开口处的鎏金插销,打开盖子。
一枚制作成眼型的男式胸针安静地躺在黑丝绒衬布上,中间镶嵌着一枚完美无瑕的绿松石,作为这件珠宝的点睛之笔。
“这是什么?”她故意问。
阿尔伯特轻描淡写地避开她最不想听的话题:“物归原主。”
“这不合规矩吧?”玛蒂娜念到“规矩”这个单词时,意味颇讽刺,“像你这样一位得体的贵族男士,手上怎么会有一件来自我这种人的珠宝呢?”
阿尔伯特放在桌面上手微微攥紧。
什么叫“我这种人”呢?玛蒂娜小姐是哪种人?
是受人畏惧、也受人嘲笑与觊觎的“疯女人”。但在他眼里,她和他,也许是同类人。
阿尔伯特不想讨论这一点,于是他以委婉的口吻解释:“这是属于卡迪许家族的东西,也许是卡迪许公爵曾经与家父有过约定。但是家父去世许多年,约定自然早已不做数,所以我想归还给你。”
“既然如此——”
玛蒂娜眼中神色堪称恶劣。她捡起珠宝盒,手臂一扬,精准地丢进女仆的手里:“玛丽安,把它烧了。”
玛丽安没有说话。她轻轻勾起嘴角,点头躬身以示顺从,捧起珠宝盒退出包厢。
“公爵处是否有属于莫里亚蒂的东西?”
“烧了。”玛蒂娜轻飘飘地回答,“十几年前那场大火,把卡迪许旧宅烧得一干二净,尤其火是先从家父房间里起来的。”
阿尔伯特略一点头。
凭他猜测,卡迪许公爵恐怕早已葬身火海。现在这个活着但重病缠身在德郡养病的公爵,大概只是大小姐制造出来的假象,只是为了财产能够依旧为她掌控。
——财产。
这也是阿尔伯特想展示的诚意。
他刚要说话,肩膀上却忽然攀上来一只手,猝不及防地将他往下一按。玛蒂娜骨节分明的手精瘦有力,牢牢地箍住他的肩膀,手指几乎要扎透他的衣服陷进他的皮肉里。
苍白的面孔忽然探过来,几乎就在他面前。隔在二人之间的茶几本就空间逼仄,自然也阻挡不了什么。
茶杯随着她的动作翻倒在地,浸湿了深红的地毯,晕开血般的颜色。
就像她的嘴唇。
鲜血般的嘴唇勾起明显的弧度,不是发自内心的笑意,而是一种癫狂的、毛骨悚然的、冰冷的弧度,连带着她那双冷色的眼睛也闪烁着癫狂的光芒。
“从那天起,他们都说我疯了。”她眼中病态的光芒欢欣鼓舞地跳动,如一簇火苗,“你觉得我疯了吗?”
阿尔伯特避无可避。他侧过脸,脸颊几乎擦过她的嘴唇。逼仄的空间中,雪松清冷的气息弥漫交换。
“你呢?”他平静地反问,眼底深深埋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恻隐动容,“你觉得你是吗?”
玛蒂娜没有正面回答,她松开手,转头看向舞台中央。昔日的公主阿依达在战争中沦落为女奴,她小心翼翼地登场,投向爱人的目光隐晦又凄凉。
“哈!”
玛蒂娜突兀地笑了一声,笑声尖锐刺耳。
“别担心。”她重新亲亲蜜蜜地揽上阿尔伯特的肩膀,强迫他与她对视,“虽然你现在不敢判断,但如果你娶了我,那你就敢了。”
阿尔伯特忽然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玛蒂娜骤然变了脸色,那张充斥着癫狂扭曲笑意的脸平静下来。她幽幽笑起来,语气中满是嘲讽:“如果我没有成为疯子,那我现在就是莫里亚蒂夫人了。”
莫里亚蒂夫人。
阿尔伯特放在桌面上的手动了动。他无可躲避,无奈地被玛蒂娜钳制住,任由她一边冷静地吐露刻薄的话语,一边亲热地与他勾肩搭背。
“如果我成了莫里亚蒂夫人,你会怎么对待我呢?嗯?”她一下子甜甜蜜蜜地笑起来,“你首先会获得五百万英镑的财富作为我的嫁妆,成为真正的富豪。然后呢?你会怎么对我?你会爱我吗?然后与我接吻、上床吗?你的身体很好,不会像我那个没用的父亲一样迟迟没法让妻子怀孕。让我想想,我生下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时,我才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