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也在长久的相处中.日久生情,等高勘身体恢复后,便想带着叶白苏回到汴京。叶白苏本就是一介孤女,她同高勘说自己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去哪里都可以。
但是两人囊中羞涩,治疗高勘已经将她的积蓄花得所剩无几,两人只好一路做杂工赚得路费北上。
谁料回到家中,他父母虽然欣喜,但是对于叶白苏却异常苛刻。
高勘无法忍受自己父母的绝情,遂带着叶白苏离开了高家。
听得高勘的经历,崔恒诧异问道:“我们是因何从山上坠落,你可还记得?”
高勘摇了摇头:“我受伤后,许多记忆就模糊了。白苏说我可能伤到了头部,脑中有淤血压迫,这才出现这种症状。可能会好,也可能一辈子不会好。”
说完,他看着崔恒憨厚一笑:“不过幸好大部分的事情我都还记得。”
崔恒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若他不提,高勘或许就记不得姜蓉了。
但崔恒所接受的教育和他自己的道德都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他不想对好友隐瞒过去曾经发生的事情。
于是他直视高勘,慢慢说道:“我同姜蓉成亲了,但这是个意外......”他语气一顿,“她上山找你,却意外遇到我,她被我拖累滞留山中,也因此坏了她名节,我只能对她负责。”
“恭喜啊!我要早些回来说不定还能喝到你们喜酒呢。”高勘面不改色,仿佛是在听陌生人名字。
“你,不记得她了?”崔恒仔细打量高勘神色,试探问道。
“我之前也认识她吗?”高勘摸了摸后脑勺,不自在地笑道。
随即,他意识到崔恒话中的未尽之意,他为什么要同自己解释他与他夫人成亲的缘由?
他愣愣地看向崔恒,有些不可置信,崔恒与他视线对上,点了点头。
“我无意欺瞒于你,之前在卢府,我们一起认识了她。”崔恒艰难张口:“当时你与她走动颇为亲近。”
高勘捂着头,身形晃动。崔恒见状,赶忙扶着他坐好。
等他缓过神来,已经是面色苍白,满头大汗。
“我,记不起来了。”高勘低声喃喃。
“不要为难自己,保重身体最重要!”崔恒声音嘶哑,轻轻拍肩安慰。
高勘内心万分纠结,他顿了顿,问崔恒:“我当时与她走的很亲近?”想着姜蓉已是好友妻子,高勘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崔恒坦诚道:“你们相处时我很少在场,只知你每次见她回来都比较高兴。”
见好友这么说,高勘也松了口气。
白苏对他情深义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的。
“之前离开是我对不住她,你们好好过日子。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们夫妻莫要因我生了嫌隙。”高勘爽朗一笑,乐观劝说好友。
崔恒见高勘放下,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终于松懈。
他问高勘:“你们现在住在外面,生活如何维系?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去我家找我。”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就要递给高勘。
高勘连忙摆手拒绝:“我现在有活干,只不过累了点,能够养活自己。白苏她也能挣钱,没有镇北侯府,我们一样能活。”
听出他语中的怄气之意,崔恒也只能顺着毛捋:“之前你在青州帮了我许多,报酬没领还弄得一身伤。我知你有傲骨,你住在葫芦巷也好,城隍庙也罢,左右是个糙男儿。叶娘子是个女儿家,她跟着你也受了苦,你拿着改善一下你们的条件。你若是心里不得劲,就当是借我的,日后再还。”
见高勘有所意动,崔恒继续劝导:“之前青州重案,波及不少高官利益。你们今后出行,也得注意安全,万不可大意。这个案子虽然只查到前兵部侍郎身上便断了线索,但官家心里都有一本账,以后说不定还会继续深查。你的功劳已报了上去,鉴于之前一直找不到你的人,这才暂且搁置。你若有空,改天我写份奏折同你一起觐见官家。”
“好兄弟啊,这可真是正中我怀。”高勘心下大喜,欣喜地拍了拍崔恒肩膀。之前自己苦求无门的门路,现在就摆在眼前。
一想到可以入仕脱离高家挟制,他高兴得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崔恒再次劝说高勘收下银两,高勘这次没再拒绝。要是以前,这也不过是他们一顿饭钱,他也不再扭捏,收了下来。
崔恒终于将这袋银子送了出去,为了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友谊,也为了自己心中那丝难以言明的愧疚。
膈在心间近一年的石头总算落下,崔恒邀着高勘坐下用膳。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高谈阔论。
不拘是朝中大事亦或是个人小事,两人神采飞扬,侃侃而谈,仿佛要将过去一年未见的空隙给补回来。
半醉半醒间,崔恒有些恍惚,好似又回到了那纵情恣意的少年时光。
漏尽更阑,转眼已到戌时,崔恒不胜酒意,他摇摇摆摆起身,向高勘提出告别。
高勘吃着酒菜,只是囫囵点头,让崔恒莫要管他,自便去就好。
等听到外面再无动静,高勘放下碗筷,两眼放空。
良久,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颗芸豆,嗯,略有些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