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炎国
炎国的东宫中,太子轩辕凤凛正在看着黑羽卫传来的这些时日诸国的情报,堂下立着一位官员,正是出使东夷国的使者,“.....以上就是臣在东夷的所见所闻。”使者说道。听到使者的讲述,凤凛并没有抬头,使臣继续道,“东夷槐王少年继位,大权多为权臣所掌,可如今的槐王早已独挡一面,为稳固王权,必然会打压权臣实力,东夷怕是....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听到这话,太子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使臣一眼,悠悠道,“槐王心思深沉,再加上陆丞相父子和新晋崛起的乐善侯府,若东夷真的达到了君臣一心,那岂不是要成为我炎国的心腹大患吗。”使者听闻,立马下跪道,“太子说的是,说的是,愚臣妄言,还请太子赎罪。”太子无心听他告罪,挥手便示意他退下了,“如此庸臣,也就只能干些....相看公主的活计儿了。”侍卫桀听到太子的话,低头不语,那位使臣本是想来太子这儿邀功,却不想马屁没拍成,却拍在了马蹄子上,当真可笑。
终于看完了手里的奏报,凤凛披了裘衣,走出门外活动一下筋骨,天空中明月高悬,冬季的寒风肆意在耳旁刮过,凤凛不由得想起月初在夕颜宫的情景。炎国太子和东夷国妘挽公主成婚的诏颁下,凤凛便去了夕颜宫,他知道母亲平日里不见他,但事关他的终身大事,母亲或许会见上一见。果然,陶姑姑禀报后,便领他进了夕颜宫,凤凛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母亲,母亲仍然同往日一样地打坐,桌案上摆满了誊抄好的经。
凤凛不敢上前打扰,只等母亲礼毕,才向母亲恭敬地行完问安,诉说了今日的来意,“你会喜欢你未来的妻子吗?”虞国夫人道,凤凛笑道,“母亲,儿子虽与公主素未谋面,但听使者说,公主知达理,秀外慧中,儿子想着以后....应该可以相处得很好。”虞国夫人看了看凤凛,道,“凛儿,娘知道,你站得越高,背负的就越多,娘只希望你平安喜乐,和相爱之人携手一生。”凤凛笑道,“母亲,凛儿是炎国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权柄,还有什么....是得不到,儿子自会平安喜乐。”虞国夫人轻叹一口气道,“是吗?你....真的是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了。”凤凛道,“母亲,儿子身上流淌着的是轩辕王室的血脉,自然是像父王的。”
突然虞国夫人抓住凤凛的手,满含深情的说,“凛儿,我们走吧,抛开什么夫人,太子,离开炎国,回杏芜镇,好吗?”凤凛惊讶道,“母亲,您何出此言,这里不好吗?凛儿在这,父王也在这儿,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虞国夫人眼眶里的泪水不停地打转道,“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从来都不在这里。”看着此时的母亲,凤凛无奈地抽出了被母亲握着的手,“可这是凛儿的家,凛儿身为炎国太子,自是要为炎国的宏图霸业鞠躬尽瘁。”看着如今眼神坚毅的儿子,虞国夫人只是摇头,她早已明白,自她们来到炎国王城的那天,她们就被卷进了这看似光芒万丈,实则累累白骨的权力斗争中去,再也无法独善其身,只能无力道,“为娘....明白了,今日母亲累了,你.....改日再来吧。”说完便头也不会向内室走去。
凤凛看着母亲瘦弱的背影,多想冲上去抱住母亲,说声“阿娘,儿子很想你,你知道吗?”可却总也说不出口,母亲太过懦弱,在她的心中在意的只有那些已逝之人,始终看不到凤凛眼中的星辰大海和心中的激昂澎湃。
“殿下,太子殿下。”多声地呼唤,才将凤凛的神思拉回,“是霜儿啊,何事?”女子呈上一张单子道,“太子,这是为太子妃准备的衣物、首饰、器物等,请您过目,若有不妥,凝儿马上去改。”凤凛接过单子,似有似无地看了两眼道,“霜儿有心,没什么不妥,不过毕竟是东夷来的公主,若临时有需求,自当满足才是。”“是,霜儿明白,凝儿告退。”看得出太子此时心情不佳,她便很识趣地告退了。
女子在回廊上优雅的走着,手上的金川儿和头上极致的步摇,随着她的步调轻微摆动着,显得如此相得益彰,月色透过层层宫墙,照在她那儿白净的脸上,原来她不是别人,正是大难不死的甜儿,也是如今的凝霜,是这东宫里的凝承微,她为人谦和恭让,可手段了得,善察人心,从俘虏、奴婢、掌事到今时今日的嫔妾,她的上位史,在东宫也是一段传奇。虽不是炎国人,但太子对她很是信任,虽然位份不高,但东宫内院的大小琐事都经她之手,所以她与其他的贵女在东宫的地位并无太大的差别。
回到倚雪苑,在侍女的服侍下更衣卸妆后,凝霜卧在榻上,看着桌上那张她刚刚禀报的单子,心道,东夷国的公主吗?又是一个喊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要来这波谲云诡的炎国东宫里插上一脚。自凝霜来到东宫,就见过各色的美人,可很多却昙花一现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结果好的像礼物一样被太子赐给了别人,有的被当做了粗实的丫头杂役,没过多久就被折磨死了,还有些心怀不轨被发现的,要么被杀了,要么被下放到军营成了军妓,如今东宫里剩下的除了她,便是另外三位孺人,而她们得以立足的原因,无非是她们有着高贵的身份,还能为太子所用罢了,有些人啊,天生运气好,从一开始就能拥有像自己这样所谓的贱民怎么争都争不来的东西。
东夷国中,炎国三六礼已至,宫内红灯年节高高挂起,打从今年过了十五也未见取下,内侍间从诏颁下的那日就开始加班加点忙活起来,王后刚忙完年节又忙元宵,而且时时有个国婚悬在头顶不敢怠慢,人都瘦了一圈了,于是乎王上亲自下旨,让戚夫人协理宫事,这是与炎国的联姻,万事都马虎不得,戚夫人是妘挽公主的生母,有她帮衬,王后自然可以省心不少。
妘挽在椒澜苑中也没闲着,除了例行的功课外,还有王后指派的姑姑教授婚礼的当天的各种流程和礼节,好不容易课业结束可以休息了,便有宫人见缝插针拿着长长的礼单来请她过目,只有夜深人静之时,妘挽才有时间翻看些陆暮笙变相弄进宫的“”。本以为一切就这么慌乱而平静的渡过,谁知刚过完中秋,后宫就除了一件大事,顾荣华滑胎了。王上震怒,一查到底,结果竟然查到了安阳夫人,面对铁证如山,纵使是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她,也要匍匐在王上的脚下,忏悔求饶,求王上念在她们多年的情分网开一面。若是王上还是刚刚登上大位的王上,也许顾忌着安陵侯府,会留她一命,可如今的王上,大权在握,不用顾忌任何的情面,终是一条三尺白绫刺死了曾荣宠一时的安阳夫人,并晋升了顾如芯为淑仪。
妘挽在椒澜苑听到这些消息时,正在烹煮新茶,从陆暮笙给的中,她知道了安阳夫人曾经辉煌的过往,也正是辉煌过,如今才接受不了这般备受冷落,决定放手一搏,可终究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时势不同,纵使安阳夫人出身再高贵,也高不过魏巍王权,她看错了自己,也看错了王上。接连损落两条性命,在这王宫里不过流言蜚语几天,也就归于了平静,“自古无情君王家”这曾是阿娘说过的话,可她却碰上了有情的阿爹,一个承诺并践行了此生只爱她一人的君王,是何其的幸运。
重阳节这天终是到了,妘挽终是踏上属于她的征程,近一年的光阴,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从一位在世人眼中已死的亡国公主变成了另一位真正亡故公主的替身。往事如烟,迎接她的将是另一段未知的旅程。
经过复杂的仪式流程,拜别王上、王后、妃嫔、宗亲和武百官后,妘挽穿着华丽盛装,头戴金毓冠,脚踏祥云的红缎鞋,手持彩色羽扇,踩着红毡毯一步一步走向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车撵,车辇的身后是一车车满载的陪嫁物品和侍女随从,在车辇周围的还有前来迎亲的炎国将军和士兵。妘挽撵中坐定,随着内侍官高亢的一声“公主出阁”后,浩浩荡荡的车队便出发了,带着妘挽心中的复仇之火驶向遥远的炎国。
傍晚,东夷国,芳宁宫中,王后身着华服,神色凝重,目光紧紧的盯着宫门,自从送完妘挽公主出阁的仪嫁,王后便被命令留在芳宁宫,不得外出。魏王后依旧穿着祎衣,端坐于堂上,身边只有一个宫女侍候着,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宫门慢慢的打开,槐王迈着威仪的步伐,缓缓入内,看到王后的样子,不屑地道,“王后还未更衣吗,你就这么贪恋这些荣华富贵吗?”王后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臣妾是王后,是后宫之主,只要臣妾一日是王后,就要保持王后该有的气度。”“什么气度,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槐王附在王后的耳边戏谑地说道,好像故意地要惹她生气。
王后强压心中的怒火道,“臣妾....是王上亲封的王后,手持王上亲授的玉印,掌管后宫事务十几载,殚精竭虑,上对得起君王,下无愧于臣民。”“呵呵,‘好一句上对得起君王,下无愧于臣民’王后还真是巧言令色啊,你的苦劳....不过掩盖你得位不正的托词罢了,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所做所为,当真无愧吗?”槐王呵斥道。“原来王上今日是来和臣妾清算旧账的啊,哈哈,那说道得位不正,王上....又何尝不是呢?当时若无平远侯府和安陵侯府的支持,如今君临天下的....未必就是您吧.....”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打断王后的话,也把王后打倒在地。
“这一巴掌是本王替沫儿给。当年你们强加给沫儿的痛,今日本王一并奉还。”槐王冷冷地道。“哈哈,哈哈哈,王上....您还是这么喜欢自诩痴情,可您的痴情....感动的只有自己罢了,臣妾斗胆问一句,事到如今.....您还记得阮初沫的样子吗?呵呵,这个世上....没有人比臣妾更了解您的了,什么痴情,都是借口,您恨的...不过是当年臣妾父亲对您的逼迫、对王权的挑衅罢了。”王后愤愤地道。“不错,本王永远也忘不了你父亲当年对孤王说的话,正是因为他,本王的发妻不能位列中宫,郁郁而终。如此咄咄逼人在平民之家尚且不能忍让,更何况孤是王上,所以不要怪本王心狠,要怪就怪你的父亲,怪你生错了人家。来人,传旨,王后近日忧思成疾,需静心调养,一切宫务皆有戚夫人代理,王后无诏......不得出芳宁宫。”下过诏,槐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芳宁宫,没有一丝留恋。
从东夷国到炎国都城惠阳,以现在走走停停的脚程来算需要两个月左右,中间会有大大小小的驿站做休整。如今乱世当道,边境不稳,盗匪横行,所幸迎亲队伍有炎国麒麟军护卫,一路走来也算平稳。所谓天潢贵胄,整日里见的都是京都的安宁繁华,百姓的疾苦也止于坊间的话谈。如今妘挽行至边境一带,竟少有完整的房舍,残垣断壁随处可见,一路上所见流民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怀抱婴孩儿者,有甚者不顾性命,企图阻拦车驾以求施舍,护卫见状,以剑击之,欲杀一儆百。
“住手,炎国士兵的剑应诛杀敌人,而非毫无反抗之力的饥民。”听到妘挽的呵斥,队伍最前面的将领骑马走来,来人不下马,手持长枪拱手道,“公主,末将麒麟军右副将王贲,公主此行的安全由末将负责,流民众多,恐有宵小伤及公主,故而拦之。”妘挽道,“王将军思虑周全,但拦之不如救之,给流民们分些食物,他们自然会退。”王贲有些不屑道,“公主久居深宫,有所不知,流民狡诈,你施舍一回,就会有下一回,你施舍一人,就会有百人闻风而随,我军食粮有限,总不能都散于流民吧。”妘挽道,“王将军此言差矣,为君者自当救百姓于水火,本公主所嫁之人乃炎国太子,太子将来要恩威社稷,福泽万民,又岂会见死不救。本公主和东夷随行众人可以减膳缩食以慰流民,请将军成全。”王贲略略思索后,便同意给这些流民发放些食物,并命令手下士兵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兵刃相向。“本公主替那些百姓.....谢过将军今日之恩。”
东夷国丞相府内,房中,陆丞相看着陆暮笙带来的信,“笙儿,你觉得为父送这样一位公主去当太子妃,于我们的谋划而言,可有助益啊?”陆暮笙道,“依儿子之见,助益不大。”“噢,看来笙儿....不是很看好这位公主啊?”陆丞相笑道,“妘挽公主聪颖却不狡诈,活泼却不失端庄,她有王家的格局却无王室的野心,这样的一位公主,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变数。炎国太子年少成名,野心勃勃,对于他那样渴望成就功成名就的人来说,无论什么样的美人,也只是迷其一时,难祸其一世,卫国和鲁国就是前车之鉴。”陆暮笙说道。
“笙儿与这位公主.....私交如何?她...可是在府中小住过些时日,以笙儿的品行样貌,鲜少有女子能把持得住......为父想着她....”陆暮笙打断陆丞相的话道,“父亲多虑了,儿子与公主乃....君子之交,不过儿子很感激她为...公主做的一切。再者听丹夏所言,公主似乎心有所属,不过与那人也仅仅一面之缘罢了。”
“是啊,年少时的春心萌动,最是刻骨铭心。”陆丞相嘴中说着像是充满了无限感慨,他看了看身旁的陆暮笙,自从妘挽公主亡故,就鲜少听见他的笑声,年轻的脸庞布满了忧伤。有时陆云青也曾想过,他是否太过自私,不知真相前,笙儿曾经是那样的快乐,可如今却被他拖入这万丈仇恨中苦苦挣扎,但他们如今....已然无法回头了,陆云青幻想着....等有一日他们一家人团聚了,那时他一定会好好补偿对这个儿子的亏欠。
同样关注妘挽的,还有炎国的太子,炎国东宫,凤凛看着手上的飞鸽传信,失笑道,“这位东夷国的公主人还未到炎国,就知道打着本宫的名号行事了,有些意思。”近卫桀道,“公主仁爱,此乃太子之福。”凤凛道,“王贲将军护驾有功,赏金帛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