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怎么跪着了?”清澈的男声钻入耳朵。 她缓慢抬头看向右上方,对上了谷玄的眼睛,那双浓烈的眉眼中带着轻盈的笑意,玉白色的皮肤寻不出一丝瑕疵,俊俏的脸上还能让人窥出一丝天真无邪。 裹在松门白色劲装里的他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兔子,但身份信息却将他是个怪物的事实暴露无遗—— 【3603:谷玄男,21岁 所属:琉璃城 身份:魔尊】 出身时天降异象三日不见日月星辰,只剩北斗中的七杀星一星独明。 18岁手刃老魔帝与其手下一万魔族精兵,叫幽冥殿外的石阶如何也洗不去朱红的底色。 同年踏平无极宗,入住幽冥殿,成为魔界史上最年轻的、也是唯一一个金魔族身份的魔尊,统领琉璃城百万魔头。 21岁,正使用假名丰百玄在玉琼山上和仇人女儿玩过家家。 陆姚越想,便越感到心惊肉跳。 原以为“危机感应”这个技能虽然比不上“盗贼”简单粗暴,但好歹聊胜于无,现在想想,完全就是一个deff。只要谷玄在附近她就动都不能动,和只任人宰割的羊羔似得。 强烈的压迫感和眼前正浅笑的男子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割裂,生理上的不适令她晃神了片刻,疲惫地垂下头去。 “师姐?”谷玄表情中的从容消失了大半,忧虑地蹲身扶住她的肩膀,“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姚用尽力气推开他的手,身子警惕地后倾,眼里藏不住的,是林鹿直面山虎时的惊惧。 谷玄偏头看看自己被推开的那只手,眼神中掠过一分不解和九分乖戾。末了,他看向陆姚,迅速换上一副委屈的面孔:“我可是做了什么,惹师姐不开心了?” 陆姚跪着挪开一步,低头不敢再看他的脸,有气无力道:“你离我远点。” “师姐是讨厌我了吗?” 陆姚倒吸一口凉气,此话明明问得卑微又无辜,却只能叫她听出威胁的意味。 毕竟能让不可一世的魔尊卑躬屈膝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她比谁都清楚。 她拼命抵抗着危机感应的效果,抵抗着自己想要逃跑的本能,抬起头直视向他的眼睛:“你多虑了,夜深,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最后几字带着没能抑制住的颤音。 因为她想起了手腕上戴着的灵蛇,有这条蛇在,自己此刻的恐惧、怯懦、恶感都会被他尽数感知。 他知道她在撒谎,他真正想问的也不是“你是讨厌我了吗”,而是“你为什么突然讨厌我了”。 谷玄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长睫下眼皮半垂,神色懒懒。 然后突然起身,依她所言远离几步去到了庭院的一旁,提起衣服下摆跪在了地上,上身挺得笔直:“不知阿玄做错了什么,得师姐此般态度,但既然师姐不愿说,我也不好多做追问,就让我在这里陪师姐跪着吧。” 陆姚万分震惊地看完他这一系列动作,努力定了定神,好言道:“我只是跪久了,精神恍惚了些,真的和你没关系。” 谷玄轻笑:“无妨,我也是见这石板地看着颇为惹人怜爱,突然就想跪了,和师姐并无关系。” 明摆着话里有话,怎么回复都显得别扭。 所以陆姚望着他噤声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那你跪着吧。” 明月攀过高墙,将造景用的卵石与盆景、檐边瓦片映出冷清的光辉,看得陆姚心头涌上阵阵寒意。 三更天,明月高悬正空,陆姚终于感受到了疲乏。从意识到自己有些累了的那刻开始,到累到眼皮打架,双腿麻木、膝盖钝痛为止,总共不过一个时辰。 她压下危机感应的效果,叛逆且迅速地瞥了谷玄一眼,见他仍跪得一丝不苟,甚至显得有些嚣张。 确定谷玄没有在关注自己后,她在心中默默唤出了小六:“查看3603面板。” 虽是深夜,小六的效率仍是不减。 陆姚看见面前出现一个偌大的界面,这次第一眼留意到的是技能栏了,密密麻麻写了一大串,最后甚至还画了个省略号,存在感实在不容忽视。第二眼看到的,才是战力栏,个十百千万逐一数过,最后得出一个数字:20万。 陆姚犹如被当头棒喝一记,脑子里嗡嗡地有马蜂堆在飞一般,什么都思考不了。再度回过神时恍若隔世,第一时间重新确认了一遍战力,发现的确是20万。 “太离谱了!”她于内心对小六抱怨道,“你们没发现你们面板上最后那个0都超出边框了吗?” 【真

的诶!看来下次系统升级有必要增加一下边框长度了。】 “你们不能直接给这串数字减个0吗?反正少个0他也一样吊打所有人。” 【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觉得原里他战力值没这么恐怖啊,都能被顾灵砍掉一只手臂了。” 谷玄虽是大男主,天生得到魔玉的认可,有炼化世间万物为魔气为自己所用的“金手指”。但毕竟只是个21岁的大后生,作者在写他时有大量被血虐后反转逆袭以下犯上的情节。 他在宝座上坐得也并不安稳,属于一堆魔头和长老们虎视眈眈巴望着的程度。 【那你心理预期是多少?】 陆姚竟然真的认真思考了片刻才答:“100万左右?” 【呵。】 这一声轻蔑的笑叫陆姚瞬间不会了,她皱起眉:“你笑什么?你是哪边的?” 【年轻。】 天知道被一个孩童的声音嘲讽“年轻”两字是什么感觉,陆姚直接放弃继续与它交流。 因为谷玄就在跪在她身边,陆姚脑子里那台感知危险的雷达哔哔作响了一整夜。 天微亮时,身心两方面的疲惫毫不留情地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困意如浪潮般一阵一阵地向她侵袭。最终眼前一黑,上身重重地栽向地面。 但意料中的撞击感并没有出现,她只觉得额头抵上了一片不硬不软的东西,带着些温度。 耳边响起声音:“天已亮,不用再跪了。” 她是记得这个声音的,是余长溯。 将额头从他掌心抬起时,对上的仍是那双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眉眼,将对世事的漠不关心藏在一副温和的表情之下,在冷色调的晨曦中立成一位不可轻慢的谪仙。 只有当目光落在他颧骨上方那颗小小的痣上时,才会不经意地品出一层朦胧的艳俗感。 陆姚缓了缓神,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掌心的尘土。 “丰师弟是因何跪在这里?” 顺着余长溯的目光,陆姚看向跪在旁边的谷玄。 谷玄闻言起身,一双黑眸平静地望向余长溯:“师兄才是,怎么寅时刚过便起了?” 陆姚暗叹一声“糟了”。 谷玄对路遥的占有欲非常夸张。虽然大战后才会明晃晃地将自己的**表现出来,但早在玉琼山时,每一个与路遥亲近的异性他都牢记于心,明显有起过念的弟子更是活不过大战后,连被俘的资格都没有。 谷玄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路遥更是长在了他的逆鳞上。 余长溯此时越是关心路遥,彼时下场便越凄惨,虽然陆姚也想象不到比自我凌迟更凄惨的下场是什么了。 这头陆姚暗暗捏着把汗,那头的余长溯却似乎并未听出谷玄的言外之意,他顿了顿,犹疑道:“我一向睡得浅,鸟鸣便醒,可有何不妥?” 陆姚知道他没有撒谎,他这个点起,的确不是担心她出来看情况的。原作中就是这样,任凭女主对他多一往情深,他都始终跟团锤不扁拍不烂的棉花似得故作不得要领。 对谁都温柔,但实际上谁都算不得特别。 “并无不妥。”谷玄垂眸模样恭敬道,“阿玄也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所以,丰师弟跪在这,是也被师父罚了?” “不是,我不知做了什么,令师姐厌恶了,正在自罚。” 陆姚原本因精神恍惚而迷离的双眼顷刻间瞪得跟铜铃一般,匆忙解释:“我都说了没厌恶你,是你自己会错意要跪,赶都赶不走的吧。” 明明心知稳定大魔头的情绪很重要,得尽量顺着他的话来,但这番不依不饶地强调“你讨厌我”的行为实在是叫陆姚觉得冤枉,一时间竟把心声原原本本吐露了出来。 谷玄神色轻松了不少,浅吁一口气后抬眼怯怯问:“真的?” 他的神情显得小心翼翼,隐约还能窥出几分卑微之态,但一个高傲的魔尊又怎么可能真的心生卑微。 陆姚只瞄一眼身边的余长溯,心中便了然。 他在宣誓主权罢了。 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一个人讨不讨厌自己?答案当然是因为喜欢这个人。 但凡是个情商正常的人都能从他的神态语气里听出这个信息。 当三个人之间有一个明显的单箭头出现,那么剩下那个独立在箭头两端外的人便多少都会有些无地自处。 更何况是余长溯这般在乎伦理道德的正人君子,察觉出师弟对师妹的一番深情,此后的接触中自然会带上些避

讳。 她直视谷玄,违心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看来是有误会。”余长溯神色如常,缓缓开口,“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你们二人留着,好好把话说清楚就是。” 言毕迈步,银冠上镶嵌的蓝玉闪出冷冽的光芒,消失于转身的瞬间。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无悲无喜,真正地置身事外。 陆姚的心静静地向下沉去,像是跌进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逐渐隐没于寒冷与黑暗。 他是她全最喜欢的角色,她欣赏他的为人和对丹心赤枕的坚守,属于是做朋友,做上司或下属都可以无条件信任的那种人。但原女主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也是真的不值。 这就是遥不可及的白月光和满院子肆意疯长的黑玫瑰的区别、男配和男主的区别。 陆姚神色沉稳地望向谷玄。 他用术法掩盖了自己金色的瞳孔,掩盖了自己金魔族人的身份,此刻瞳中乌黑一片,清晰地映着她的模样。 他柔声道:“师姐累吗?” 陆姚摇头,浅浅笑道:“还好,我还有二十遍《心诀》要抄,先去藏阁了。” “需要阿玄陪你吗?” 她看着他认真的模样,那真是一对充满温情的眼眸。他呼风唤雨所向披靡,心狠手辣但也算得上敢爱敢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人能够反抗得了他。 明明身为女主角,好好抱住大男主的大腿应该就能活下去了,她却不知为何,心中苦闷得几乎透不上气。 她忍下动摇,模样温和道:“不用,你去休息吧,离早膳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多少能再睡会。” 谷玄乖巧地点点头,嘴角弯起一个从容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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