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那位女官大人?”茶楼众人纷纷商谈着,哪怕很小声,说的人多了,这声音也大了起来。
“是啊,你瞧呢,这女子出门多戴帷幔,只她是不会带的。据说啊,她肤白如雪,喜着素衣,你看看,这不都对上了。”同行的人八卦着。
谢芷言一身素衣,三千青丝如墨,只用一根朴素的木簪挽了发,长发随着行走微微摇晃着,自有出尘气韵,对茶楼众人的纷纷之语不置一词。
只看穿着,谁能看出她就是当朝第一位女官呢?还是圣上钦点,绶了官印的。
看着她下了马车,入了茶楼,茶楼众人议论纷纷。
“女子竟也能当官?不过写了几篇策论罢了,谁知道是不是……得来的,哈哈哈哈哈!”有人张狂笑着,说着些乱七八糟的话,故意挑衅谢芷言。
谢芷言正好入了门,站在门口听见了他这话,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半分,整个人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身量修长,宛如一朵清莲,浊世而立。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这位女官大人……她看起来太素雅了,素雅地好像跟权力倾轧毫不相关,简直完全无法详细她在官场之上与人争锋相对的样子。
茶楼人多是男子,又是下九流之人居多,听那男子污糟之言,也是很默契的开始笑起来,嘲讽之意显而易见,更多的,确是想看看这位女官大人,面对如此污糟之语,该要如何面对呢?
却见谢芷言面不改色,缓步上楼。
那人见谢芷言看都不看他,实在不将他放在眼里,又觉得她不过一个弱女子,恐怕没见过如此仗势,怕是表面看不出来,心里已经吓得直哆嗦了。
不由气势嚣张道:“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穿着素裙,这三分美色也有了七分,只怕勾的那些当官的,更加要神魂颠倒了。”
这话愈发露骨,仿佛故意挑弄谢芷言,只盼着这个女官大人,失了度量,与他吵闹一番,才算满意。茶楼有些人跟着笑了,因为谢芷言的不作为,气势愈发嚣张,又另外有些正人君子,见不惯如此下三滥的行为,不由正义凛然的站出来,誓要与人辩一辩。
“即使谢大人不入仕,她的才华与涵养也是坛有名,更遑论她还收养弃婴,建立女学,年年月月城郊施粥,冬日还为平民乞儿赠衣施药,又岂是你口中所言那般放浪之人。”有不平者愤愤而言。
见有人上前来帮忙说话,挑事者越发兴奋,独角戏多没意思,要有人一起配着唱,那才叫有意思呢。
“怎么?你是她姘头?如此急着为她说话?”先前那人站起来嘲讽道,语气轻蔑,眼神却还在看着谢芷言那边。“建立女学?谁知道女学里头都是些什么鸡鸣狗盗之辈,万一都是尼姑庵那种买卖……读过的女人,偷偷送到达官显贵床上,红袖添香,岂不更有滋味?”
还有好事者笑言:“这读过的女人与窑姐儿那自是不同的,到了性起儿的时候,还会吟诗呢,那才叫别有一番滋味。”
帮谢芷言说话的人没想到这些人说话这样无耻,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都是读人,你却满肚子男娼女盗,实在下流!”那人气的满面通红,却又不是会与人吵架的人,翻来覆去也就是“无耻”、“下流”一类,先前嘲讽的人更是看不起他这弱鸡战斗力。
真可谓是嚣张者愈发嚣张,无力者愈发无力,特别是谢芷言身为正主,却只言不语,就算是其他有想帮她说话之人,见那群下三滥的如同疯狗一般,也自持涵养,不肯再言。
那嚣张者见无人再言,便愈发嚣张:“怎么?无话可说了便只会骂人了?叫我说,一个女人当官,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头发长见识短,就该用绳子捆了在床上,日日调教才叫听话。”
他又转言道:“不过……这小侯爷没福气,都亡去五年了,侯夫人春闺寂寞,也是情有可原嘛,小兄弟无需如此激动嘛哈哈哈哈哈!”
这话字字句句皆是下九流,就差指着鼻子骂了,但凡有点儿气性的人都该生起气来了,有些茶楼其他人也开始为谢芷言说话,这小谢大人,在京城也可算是白月光一样的人物。
她出生高贵,相府四小姐,正正经经的千金显贵,自小饱读诗,精通算法,其兄长乃赫赫有名的金玉公子,更遑论她名声还特别好。就如前面说的,收弃婴,建女学,年年月月城郊施粥赠衣,十年如一日,就是一个假把式,也是实实在在为百姓疾苦而行动了的。
谢芷言一步步已经走到三楼雅间门口,半夏替她开了门,她半步脚都踏进去了,又停下,看着那个一直对自己意见很重的男人,慢慢露出了一个笑。
她的笑很奇特,明明是一副寡淡的颜色,笑起来却有种奇异的感觉,像是乌蒙天里偶然落下的阳光,像是冬雪初融,春天花开,带着某种圣洁悲悯的味道,叫人移不开视线。
那个男人虽一直在侮辱她,贬低她,可当她这一笑出来,便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一片,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脑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涤荡过一遍一样,只嘴唇抖动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等他回过神来时,谢芷言已经进了雅间,众人好像并没有见到她的那个笑,有人在斥着他的偏见,有人在帮他反驳,有人嗑瓜子看戏,有人闲聊。
这些东西好像一瞬间就离他很远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记得那个笑,那股神秘又圣洁的笑,却比妩媚风情一笑更加动人,更加勾的他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