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小时候在山里野跑大的,虽然不熟这座山,但是基本的辨路找水源还是会些的。”贾铭垂着眼说道,语气乖顺。
张宁身上的麻汁渐渐起效,大半个身子都麻了,压力全给到半夏身上,不由有些着急:“这天都快黑了,夜里看不清路,怕是有野兽,如今又不能下山,这该如何是好?”
比起这件事,谢芷言更担心的是淮阳水灾的事情,好不容易说服了两人可以赶路了,偏巧又遇土匪,节奏全部打乱,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道:“张大人别急,咱们不熟路,还是小心为上。”她转头辨认方向,对贾铭道:“我信你,贾铭,咱们先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过了打劫,咱们再重新下山。”
树影斑驳,看不清神色,只见他低着头轻轻点了两下,还是之前那个老实木讷的样子,说:“大人跟我往这边走,这边草木稀些,估计是常有山里人行,容易找到住处跟水源。”
虽然谢芷言还是有着警惕心理,不过如今也只能跟着贾铭走了,她借着拨开灌木丛的时候摸了摸自己小腿,确认摸到了一个硬物,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跟上。
身后的谢羽鸿看见她这个小动作,眸光闪了闪,却没说话。
几人一路顺着小路走,直走到太阳落山,天上星子点点,还未曾找到能歇脚的地方,半夏已经撑不住了,饶是她力气比一般女子要大一些,一路背着一个成年男性爬了几个时辰的山,也是要吃不消了。
张宁很是愧疚,一路都在道歉,说到后来舌头都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夏耳朵边才清净几分。
抬头看,谢芷言靠着树干,眉间微蹙,白皙的脸上飞上两朵粉云,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的样子,丝毫不显狼狈,反倒有种绮丽的美,像是之前墙角不被人注视的蔷薇,缓缓在阴暗的角落里开出了花,露水晶莹,花瓣娇嫩。
而谢羽鸿应当是最狼狈的,他之前在车里穿的都是比较舒适的衣裳,又是白色,显得他飘逸出尘。如今鞋履脏污不堪,衣衫不整,还有几处都被刮破了,连柔顺的头发都因为时不时挂在树枝上,变得乱七八糟的,只除了那张脸,还是好看的。
“大人若是坚持不住了,不如就此先歇着,我去附近看看可有水源,给您接点水来喝?”贾铭关切地看着谢芷言,隔着面具,谢芷言愈发觉得那双眼睛熟悉,只是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可曾有见过这人。
她从树干上起身,微微整理了一下头发道:“好,那咱们就在这儿歇会儿,你可识路?”
贾铭点点头,“识的,大人放心。”
不放心又如何,总不能几人一起走得累死还没水喝吧?
“那你注意安全。”谢芷言小心提醒,“晚上蛇虫多,可能还有野兽,小心为上。”
贾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道:“奴知道的,大人放心。”
说完,便入了林子,剩下几人蜷在一起,半夏跟谢羽鸿都挨着谢芷言,张宁躺在对面,已经只有眼睛能动了,他一路上没受什么累,倒还是活泛的很,时不时左右转着看。
山林落入黑暗的怀抱里,却不是寂静无声,虫鸣鸟叫,不绝于耳,黑暗笼罩,加上耳边的各种声响,都让谢芷言心里不安,她总觉得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事情了,让她的心里焦躁起来。
如今身在山坑,半夏倒是有山里的生存经验,只是走了一个贾铭,已是很危险了,也不敢再放第二个人走。
谢羽鸿问:“芷言,那个贾铭可信吗?他不会直接跑了吧?”
这也是谢芷言的担忧,不过她当然不会此时说出来扰乱军心,只淡定道:“大哥哥难道还有别的法子?忍一个晚上吧,明日若安全了,便下山去。”
听她如此说,谢羽鸿也不好继续追问,转移话题提起了被土匪追杀的情景,道:“你发现没有,那些追咱们的人好像不是专业的土匪,只是些山民,他们都拿着农具。”
谢芷言微垂睫毛,将表情隐藏在黑暗阴影里,她道:“此处离淮阳不过几百里,走官道要更远些,若是翻山,便要近些,怕都是水灾灾民,无家可归,这才连官道也敢劫。”
谢羽鸿长叹一声,从手腕上摘下佛珠,慈悲的念了一句佛语,这才道:“那四妹妹有何想法?若继续走官道,只怕接下来这样的事情只多不少,不走官道,这山野之地,也是性命难保。”
谢芷言不语,只用手摸着小腿侧的匕首,那个冰凉的硬物给了她一些安全感,心里也安定了一些下来。
“不走官道,咱们身无分,等到了淮阳,只怕跟灾民无异。”谢芷言抬起头,缓缓思考着,“明日先下山,找个县令表明身份,让他重新安排人送咱们去淮阳。”
说到这里,谢芷言眯起眼睛,用警告的语气说道:“大哥哥最好收起你的骄奢淫逸,此事重大,万不可儿戏。”
谢羽鸿苦笑,他拎起自己脏污不堪的衣袖和鞋子,说:“四妹妹高看我了,我如今只想安安稳稳将事办完,回去给父亲交差,谁能想到我带了这样多的人,连灾民也打不过。”
半夏手上受了伤,一直在抠着被刮起来的皮,谢芷言看不过去,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她裹上,一边对谢羽鸿道:“你带的都是些没见过血的人,自是比不过已经疯了的灾民,他们已经要钱要物资不要命了。”
谢羽鸿却说:“四妹妹这样淡定,是见过了?”
谢芷言手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没有搭话,继续给半夏包扎。谢羽鸿似乎也觉得失言,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