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存着的心思和庾蕴差不多,亦是不想林清瑜的满腔热忱受到打击。此时趁着小妹不在,答应了周儒沣也好,以免等小妹和孟渊来了,再生旁的事情。
包厢并不大,林清风这话被周儒沣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放声大笑:“哈哈哈,还是小林大人想得通透,林夫人该向小林大人学学才是。若是担心来不及准备,且宽心,我们不是那般咄咄逼人的小人,宁州往返云县不过十日,十日后林夫人将银子送到周府便是。”
庾蕴心中啐了周儒沣一口。
这还不是小人?
若这都不算小人的话,那这天下就全是君子了!
三十万两?这周儒沣也当真是敢开口!
三十两就够一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三十万两,那便是一万户人家,这云县满打满算也只有六七千户人家罢了!
这周儒沣一开口,就是云县所有百姓一整年的费用,说他狮子大开口都是含蓄了,简直是痴心妄想。
庾蕴当即就想拍桌子走人,可对上林清风懵懂的面庞,她还是忍了下来。
她此时来天香楼是为了助阿瑜能成此事,若是对这庞慕和周儒沣甩脸色,只怕不是帮忙,反而是给阿瑜添乱。
况且,这钱她确实拿得出来,为阿瑜备下的嫁妆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可,当真要便宜了这两人吗?
庾蕴有些动摇,这时,守在门口的掌柜忽地高喊一声:
“哟,周员外,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包厢中四人一愣,不等房门打开,四双眼睛就齐刷刷地落在了紧闭的房门上。
房门一开,一身穿浅褐色锦袍、头戴方帽的胖老者走了进来。
庾蕴打眼一瞧,见那人胡子眉毛都已花白,方帽边缘露出一点点光秃秃的皮肤。
周员外竟是个秃子。
身旁是一个年岁与她差不多的妇人在搀扶着周员外,那妇人面庞油光水滑、梳着螺髻,两根金镶玉的发簪斜斜插着。妇人对上庾蕴的视线,眉梢一挑,轻蔑一笑。
周员外甫一进门,周儒沣和庞慕便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上前迎接,周儒沣虽站在后头,但腿比庞慕长,两步就迈到周员外身边,与那妇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周员外。
庾蕴看着头戴方帽的老者,压着林清风的胳膊不让他起身迎接。
她一个长史夫人、林清风一个县尉大人,凭何去迎接区区一个员外。
“这位,想必就是林夫人了吧?”嗓音颤颤,有气无力,周员外看向庾蕴。
庾蕴颔首,“周员外。”
“这位想必是小林大人吧?果真是年轻有为。”周员外再度看向林清风。
林清风先是看了眼自家阿娘的脸色,见她神色冷淡,与方才面对庞慕与周儒沣的神情完全不一样,猜不准庾蕴的心思,只好冲着周员外点点头,“老先生谬赞。”
庞慕端了凳子,周员外却是不坐,由周儒沣和那妇人搀扶着,站在包厢之中,苍老的声音幽幽道:“听闻林夫人要在云县占地耕种白叠,我方才在楼下也瞧见了,确实是好东西,林夫人能选在云县种植此物,实在是为我云县百姓谋福祉,是我云县百姓之福,周某在此替云县所有百姓,多谢林夫人。”
说罢,周员外颤颤巍巍地拱手,深深作了一揖。
头低低地垂着,身子也倾倒,庾蕴怀疑若不是有周儒沣在一旁拉着,这周员外只怕要直接倒栽葱栽在她面前。
她的表情微微松动,抬了抬手,客气道:“周员外客气。”
周员外抬起上半身,后背佝偻,似是陷入回忆之中,“说来惭愧,周某生于云县、长于云县,还记得小时候吃百家饭的时候,若不是云县百姓好心,只怕也不会有今日的周员外。这些年,一直想为云县百姓做些事儿,却始终找不到机会,不知林夫人可愿给周某这样一个机会?”
庾蕴刚刚放松的精神又紧绷起来,“不知周员外想要什么机会?”
“林夫人不必紧张,周某只是想与你一块儿在云县做这白叠种植的生意罢了。”
“一块儿种?”庾蕴惊讶,却又在意料之中,接着问他:“周员外此话何意?”
周员外目露精光:“我周家可助林夫人将云县所有耕地都收集起来,若是遇上那些不愿配合的,我也自会解决,不必林夫人操心,只是……”
“只是什么?”林清风追问。
“只是这长工和种子的事情还需林夫人解决。”
解决长工和种子?
庾蕴垂眸想着。种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林大力几乎将青州所有能买到的白叠种子都带回来了,还有一个深谙白叠一物的田园,种子一事不需再操什么心。
至于长工,听春娘说,前几日走访有意来帮工的百姓也是不少的,若是要在整个云县种地,或许会有人手不足的情况,但她可以将宁州林家田庄上的人派过来,这长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两个事儿都解决了,那只剩下收地的事情,还有……
她抬眼,看向周员外,“不知周员外准备如何解决收地的事情?一块儿种的话,又不知周员外出资多少,想占几成?”
周员外磔磔发笑:“还能怎么解决,这云县我说往东还有人敢往西不成。要是真有什么不听话的刺头,宰了便是,真把人当回事的话,只会让这帮贱骨头得寸进尺。”
“至于出资……”
“我周家一分不出,占六成。”
“不知林夫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