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也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呀,有个妈妈把我带进去的,说给我好吃的,还说会来很多需要我治病的人,我就留下啦~”
他想了想又道:“呆了半个月才跟我说要选花魁,我好吃好喝的,哪里好意思拒绝嘛~”
谢芷言:“......”
这孩子绝对是被人骗了,刚巧那场洪水也算是救了他,不然他当晚可能就要被抬进别人的床榻上了。
谢芷言一时不知道他是假傻还是真傻,只好委婉地提醒:“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一弦很认真的点点头,说:“我现在才想起来,那个妈妈肯定是骗我的,我一个男人怎么选花魁?”
谢芷言:“......”
有了一弦的带路,他们很快就下山,一弦对山路非常熟,据他自己所说,他跟他师父就是住山上的,小时候为了防止他们迷路,还竖了一根很高很高的竹竿,又在旁边种了一棵树,说等他们以后有徒子徒孙的时候就可以看树识路了。
所以他水灾过后,第一反应就去了山里。
有了一弦,下山的路就安全了很多,他的脚镯铃铛确实可以驱蛇虫,一路走过去,一条虫子都没看见,一弦就一跳一跳踩着干净的路上走。
而且他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有时候路遇能吃的东西,他就会献宝似的跑去摘了给谢芷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他撒了手,就需要谢芷言一个人扶着贾铭的话,她是真的会感觉很轻松......
不过一路上的相处谢芷言也算看出来了,确实是个非常单纯的少年,他以前跟着师父师兄住在山上,年纪最小,人际关系也简单的很,所以没啥心眼,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有时候不小心说错话了,他也不会生气,就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你,跟没听懂一样的。
三人下山还是走了很久的,特别是她要去淮阳那边,还要先爬山,然后再翻过去,扶着一个累赘贾铭,速度更是要减慢不少。
等到三天后,她站在淮阳城外,眺望着这座已经被淹没了大半的城市,有些地势高的地方洪水已经退去,三三两两的百姓面容麻木地收辍着灾后的家,头上手臂上还戴上了白色的麻布。
地势低一些的地方的水还很高,里面飘着各种各样的杂物,锅碗瓢盘,半截树枝,艳色的衣裳。官府的人架着小舟在上面打捞着尸体。
她已经来晚了。她在心里默默说着。
她其实从出发的时候就来晚了。
淮阳县令上报时洪水决堤已经淹没四十余州县,她出发的时候,淮阳的雨势就已经小了很多,但是洪水不退,堤坝倒塌,百姓流离失所,居无定处,还是需要人来安排的。
谢芷言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荒芜的景象,她此前一直在京都,即使小时候过的很差,没有衣穿,没有饭吃,也未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情况。
京都的人都是个顶个的面上菩萨,她也一直学着,温柔、端庄,冬日施衣赠药,有灾情就上庙祈福,然后搏得了一等一的好名声。
很多时候,天灾的死亡人数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串数字,一个用来博取好名声的话题。
直到今日,她才发现,人命在天灾面前有多渺小,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众生疾苦不忍见,我心向天凄悲鸣。”
一弦蹲在她旁边,也很是难过,他伸手指着远处最高的那个台子说:“我就是在那里,竞选花魁,坐在上面,眼睁睁看着洪水如猛兽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台下的百姓尽数吞没。”
“真可怜,有些人甚至不是被洪水冲走死的,而是死在了周围的杂物身上,直接被撞死的。”
谢芷言也有些悲悯,头一次看到灾后情景,一个那样大、那样繁华的城市,就在一夜之间,被洪水冲的消散成一座死城。
“多谢一弦小弟带我过来。”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牌子,“其实我是京都派来的官员,来淮阳治水的,很抱歉骗了你。”
一弦震惊地看着她,道:“我还以为你......”
“什么?”谢芷言不解。
“我以为你是骗了我去吃掉的......”一弦扭捏着说。
谢芷言:“......”
现在的小孩儿的脑回路她可能有些跟不上。
三人同去衙门上报了身份,淮阳县令已经被上报时就因瞒报下了狱,如今主事的是师爷,姓郭,大家叫他郭师爷。
郭师爷年约三十多岁,留了一把山羊胡子,带着巾帽,身材很是瘦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