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欢颜已经打心底里承认,舍不得弄死风云卿为自己出气,而且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她也没有那个本事;那么,她就只能重新寻找发泄心里委屈和郁闷的方式,找不到就四处到大街上去游荡。
欢颜不像前些日子一样总待在屋里了,她开始不定时不定点儿地出去乱晃,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但凭她自己心里乐意。
有的时候,天还未亮,她就到未名江边去看潮水;有的时候,太阳高照,她就到集市上去走走瞧瞧;有的时候,正午时分,她躲到大街小巷里去感受人间烟火;还有的时候,黄昏时分,她看着日暮夕阳就能想起过去在朝露殿里的点点滴滴。
如此这般,蓝莓经常是早晨一睁眼,就以为自己弄丢了小姐;晚上院子里的灯火已经亮起,她却还在大门口站着等待小姐回来。
看着这样的欢颜,风云卿更是捉急。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哄好她,也许只能靠时间去冲淡一切。
这天傍晚,欢颜又一次“失踪”了。
风云卿一路循着欢颜的气息,寻到了溯回小镇上。他穿过街巷,拐过小路,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处找到了欢颜。
她把自己蜷缩在墙角里,就像当年被顾大柱卖身李家,逃跑之后流落街头的样子。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从云欢酒铺里拿了好酒,来给自己消愁。
风云卿不禁皱起了一对儿凌霜眉,他拿这样的欢颜着实没有办法。管着她?她精神恍惚,心里郁闷,着实受了委屈。不管她?他是她全部的依靠,毕生所托,他怎么舍得。
风云卿眼见着,墙角处她已经喝空了一坛,上面还挂着“云欢酒铺”的木质标签。现在,她手里又举着一坛佳酿,正大口大口地往嗓子里灌。
无论怎样,先把她从墙角里弄出来,深秋的季节,地上太凉了:风云卿这样想着。
此时,欢颜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在她的视野里,整个世界是摇晃的,晕晕乎乎;所有的东西都在不停地飘转,包括街路边上房屋和店铺,都在飘转!
她好像看到了风云卿,又好像没有看到;发现自己分辨不清之后,她就不再去分辨。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去体验“酒中仙”那种飘飘然的感觉;这些日子,她真的是累了,筋疲力尽,难得借着酒劲儿舒服一会儿。
风云卿看着欢颜蜷缩在墙角就要睡去,他伸出双手想把她抱起来,带她回碧海山庄。
可是,当他的双手刚刚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瞬间,欢颜并不打算配合。她用尽自己所有的意志力,躲开了风云卿的怀抱,像一个刺猬一样爬了起来,愤恨地说道:“不要碰我!”
“颜颜,天已经黑了,我带你回去。”风云卿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
“我、不、回去!”欢颜凌乱着头发,上来了执拗的脾气。她就是不要乖乖地听话,不要任人摆布!
街路上凉飕飕的晚风,让欢颜被酒精麻醉的精神重新清醒了几分。她弯腰拿起脚边还没喝完的半坛佳酿,甩开风云卿,摇摇晃晃地到了街路上。
举起酒坛,欢颜又往嗓子里灌了不少佳酿。不管泪水风干她的脸颊,不顾烈酒烫伤她的喉咙,伤心的滋味,比这些难受千百倍!
风云卿一直跟在后面,神清骨秀,淡定从容,天蓝色的衣袂随着晚风飘飞,周身散发出宽容矜贵的气度。
欢颜继续逞强,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摔倒。
风云卿赶忙去扶,温柔道:“颜颜,别闹了,街路上都没有人了。”
欢颜扑腾着反抗,挣脱了他的搀扶,喃喃自语道:“我……没有家,没……处回,是我触……犯了天规,活该被烧死,灰飞……烟灭!”
“颜颜,你怎可如此任性?”风云卿知道,她现在脑筋不清楚,说得全是气话。
“任性?那是什么?”欢颜接着风云卿的话茬,自嘲起来,“有人宠着,才有任性的权利。我?我不配,不配!”
“颜颜!不许再喝了,听到没有!”风云卿气急,抢过她手里的酒坛,就砸在了地上。
“若是现在……连酒都不能喝,哪天……不知道又犯了什么错,招惹了哪路闫王;到时候,就连喝酒的机会都没有了!”欢颜醉醺醺地,说出来的话气势一点儿都不差。
“颜颜!颜颜,你喝醉了!”风云卿无奈,紧皱着眉头,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我没醉,我还能再喝十坛烈酒。十坛,嘻嘻!”欢颜喝得摇摇晃晃,却还不承认自己已经醉了。
风云卿怕她一不小心真的摔倒,又知道她不愿意自己触碰,只能伸出双手在其周围隔空护着。
即便是这样,依然引起了欢颜强烈的反抗,她像个刺猬一样,就是不要听他的话。欢颜委屈地吵嚷道:“不要扶我,我不回去!现在,我根本就弄不清楚哪里是我的家,我还有没有家?”
吵嚷得累了,她又伤心地喃喃自语:“我不回去,没地方……没地方可以让我回去!那段时光,再也回不去!”
风云卿当然听得明白,她口中的“那段时光”指的是在朝露殿幸福单纯的日子。
“颜颜,为师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定会尽全力护佑你,只愿你日日欢喜。”风云卿之誓。重过高山雷霆,久于海枯石烂。试问六界生灵,他可曾对哪个女子许过如此承诺?
可是,欢颜偏偏并不珍惜。她捂着耳朵,诘问道:“保证?保证又不能当饭吃。当初,你收我做徒弟的时候,也曾说过会护我周全;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做数了!我不要听,不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