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守的赵荣将昨日的情况如实说了,庾蕴面色古怪,“这杨公子以前也这样留宿过吗?”
赵荣忙摇头:“从未。小姐做事很有分寸,每每与杨公子见面也都会带上盼儿或者依人,从来不曾独处。”
庾蕴想着赵荣这话的真实性,又担心是否只是这林清瑜的小厮在替主子遮掩什么。
赵荣:“兴许是前日在南林子捉拿那大当家的之时,小姐受了惊吓,与杨公子历经生死,一时依靠,二人关系才亲厚了些。”他没有隐瞒,又将南林子上发生的事情同庾蕴说了,听着听着庾蕴便红了眼眶。
她不免想到前日刚到云县时,女儿那信誓旦旦对杨渊没有任何心思的模样,好像和昨日领着人回来时,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听见交谈声,孟渊幽幽醒转,先是望了眼紧闭的卧房门,看见他临睡前留在门口的茶杯并没有被碰倒,放下心来,转而看向站在院中的庾蕴与赵荣。
他理了理衣冠,站起身,冲着庾蕴作了一揖,声音清冷,“林夫人。”
庾蕴近前来,“阿瑜还未醒吗?”
孟渊拿走杯子,将卧房门轻轻推开一道缝隙,只见林清瑜睡得正酣。
小姑娘睡得很安分,平躺在床榻上,锦被也好好地盖着,只露出一颗脑袋,面上是餍足的笑意,一瞧便睡得很好。
庾蕴:“巳时要去天香楼,该叫阿瑜起床了。”
孟渊伸手拦她,“林姑娘昨夜亥时才熄灯,烦请林夫人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庾蕴收回手,上下打量着孟渊,看他神色自如,丝毫不觉自己说的话有多么逾矩,心中更加奇怪。
歇了喊林清瑜起床的心思。
这个女儿她也知道,是个懒怠的,赖床仿佛像是天生的习惯一般,为此,谢家的塾还特意为她推后了晨起上课的时间。
只是……襄王殿下一个外人,凭什么来拦她?
庾蕴不会因着一时气愤,非要叫林清瑜起床,抬脚去了隔壁,将林清风叫了起来。
一群人简单用过早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见再不出门就要赶不上了,林清风急道:“四妹妹又没有晨怒,有什么不敢叫她的,我去叫。”
正在饮茶的孟渊一个抬眼,赵荣拦在了林清风身前。
“赵荣,你这是何意?”林清风不解。
赵荣垂眼,孟渊放下茶盏站起身,行至卧房门口,“林姑娘这几日奔忙,需要好好休息。”
“可马上就是天香楼之约了,四妹妹奔忙不也是为了今日天香楼的事情吗?”
孟渊略过着急的林清风,看向庾蕴,“林四姑娘昨夜核对契到深夜,今日天香楼便劳烦林夫人与春娘几人跑一趟,请林夫人切记,庞慕不盖印,租地的银子不付。”
庾蕴也是心疼女儿的,听他这么说,立时觉得吵吵嚷嚷的林清风有些不懂事,上前捶了林清风一拳,拧着他的耳朵将人拖走。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和云县百姓签一下契,你与我去便成了,何必非要阿瑜去?”
林清风叫唤:“我还‘昏迷’着呢!”
小妹可没说他什么时候醒,昨日被抬回家,对外一概称的是他依旧昏迷不醒。
庾蕴拧耳朵的手用力,“昏迷两天两夜,再不醒的话就成傻子了,装病也要有个限度,真当那许大夫是蠢的吗?”
说罢,也不管林清风愿不愿意,拉着人往马车上拽。
春娘和公羊濮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赵依人跟出去几步,又恍然似乎没有她什么事情,停住脚,看向站在门口往屋里探的孟渊,开口想问问他,自己能不能也跟着一块儿去,一旁的盼儿冲她挥了挥手,又用下巴点了点后院。赵依人心领神会,不再犹豫,追上春娘几人。
等人都走后,盼儿也回了自己房间,孟渊又在门口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之前来林宅,时常瞧见林清瑜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堂中,他有些不明白如此枯坐着有何意义,此时此刻,他坐在同样的太师椅中,差不多的位置,身后是她的卧房,卧房中是熟睡的她。
脑海中没有襄王府,没有钱宇,没有皇宫,没有杨家。
心思平静而安宁,而这种心安,令人上瘾。
“兄长,殿下这是故意不让林小姐去天香楼吗?”赵石眼见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他们兄弟二人与孟渊,没忍住问赵荣。
赵荣看弟弟一眼,似是惊喜,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看明白这些。
赵石不明白,“为什么啊,今日在天香楼签契,小姐不去,庞慕和周家肯定要生事端。”
赵荣收回视线,得,看明白了,但还不够明白。
他压低声音道:“那不是有林县尉和林夫人吗?”
“林夫人能应付得来吗?”赵石自动忽视了林清风。
赵荣:“且看吧,若是能应付得来,能让庞慕在今日签订的契上盖印那是皆大欢喜,若是应付不来,想必也能绝了林小姐的心思。”
“什么心思?”
“收了云县所有耕地的心思。”
“可那是……”赵荣惊呼,瞬间,一道寒光扫了过来,他立时捂嘴噤声生怕吵醒某个不该吵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