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生所求，无非快意

刘火宅从午后的沉睡中苏醒。

家中无人，只有一弟，因此冬雨此刻，已成为迎春楼外，荒芜坟场的一座孤冢。

尽管在迎春楼她有名有姓，但人死如斯，仅此而已……

“林氏小雅之墓！”墓碑上仅此六个字，刘火宅知晓冬雨姓林，她的真名，此刻才得知。

起身询问迎春楼的女子，来到冬雨墓前，焚烧几张纸钱，点几支香烛，他的思绪逐渐清晰，意识到清晨的失误。

然而，大半天已过，即便当时她未离开，此刻也必然已远去。

离去就离去吧，毕竟楼里的人必定知道他的身份，人可以逃跑，但名声无法逃脱！刘火宅紧握双拳，在墓碑前立下誓言。

“昨晚冬雨的房间……”回到迎春楼，刚想打听的第一句话还未出口，对方从容答道：“刘火宅，五娘和冰清姑娘请你过去一趟。”

"刘火宅，我了解你的意图，想为冬雨解除困境，我可以透露敌人的身份，但……他们的背景深厚，远非你这小小守卫所能抵挡。”冰清凝视着刘火宅，深蓝的瞳孔中充满真诚，“你这样贸然行动，只会自投罗网。”

“我懂了。”刘火宅微微颔首，“在这工作四个月，当初的赎身银两早已绰绰有余。告诉我他是谁，我立刻离开，绝不与春柳楼有任何牵扯！”

最低级守卫需两年偿清债务，初级一年不到，中级只需四五个月，高级仅需两月，刘火宅四个月的工作，初、中、高级各一个月，确实已偿清债务。

“不，别……我没这个意思。”冰清焦急地澄清。

“不是这个意思？”刘火宅皱起眉头。

“嗯。我是说，敌人势力强大，只因你自身实力不足。所谓君子报仇，不急于一时，我有个方案，不必等十年，或许四五年，甚至更短，你就能轻易取下他的项上人头……你听说过，大宛的幻天圣教吗？”

刘火宅的天赋与勤奋早已打动了冰清，否则她也不会多次让他昏迷，然后将他调至身边多方试探。

修道之才实属罕见，向往大道者寥寥，资质合格者更是千里挑一，如此杰出之人，冰清疑惑武当和少林为何会弃之不顾。

“少林以炼体闻名，武当以聚气见长；幻天毒功世间罕见，皓月之美无人能及；逍遥派博大精深，独步古今；天煞门杀气冲天，令人肝肠寸断。你说的是那个幻天毒教？”刘火宅瞪大眼睛问道。

他一心追求修道，修道之道不同于习武，习武者众多，传授道法的却屈指可数，而幻天教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是圣教！”冰清面无表情地纠正他。

“你是幻天教的成员？”刘火宅想起早上听到的一些传言。

“在大宛，圣教就如同武当、少林在中原的地位。”冰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正色解释，“难道你不想踏入道门，学习长生之术吗？”

这话直击刘火宅的心灵！

他愣住了，但沉默片刻后，再次询问：“那人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

“刘火宅，你不觉得比起为她报仇，冬雨更希望你能在保护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这样做吗？”冰清愤慨地说，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神都第一花魁，即使生气也风情万种，刘火宅也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摇头：“我想问你，人活一世，为何要追求大道，寻求长生？”

“为何……”冰清一时间语塞，尽管她已踏入道门，境界不凡，但面对这个问题，仍一时难以回答，稍作思考后才领悟，“这个问题不就是答案吗？为了长生，为了青春永驻？”

刘火宅含笑：“原来你投身道途源于此，但我并非如此！我追求的，不过两字而已。”

“两字？是哪两个？”尽管已让刘火宅陷入困惑两次，冰清对这个问题依旧充满好奇。

人的本质不在于记忆，而在其精神力量和生活态度，

“不满！”刘火宅慢条斯理地揭示答案。

“不满？”冰清惊讶地脱口而出。

“没错，不满！我不满，为何人生不能像日月星辰永恒照耀，却要忍受磨难，从苦痛中成长，岁月催人老，疾病如影随形，直至化为尘土；我不满，为何飞鸟可以翱翔蓝天，鱼儿能在海洋自由穿梭，而我们人类，却只能步履蹒跚于大地，与野兽山川为伴；我不满，为何天地是熔炉，造化是工匠，阴阳为料，我们只是被锻造的金属……所以我修道，我要洞悉这天地万物的真谛。”

“不只是修道如此，人生在世，所求不过也是满足！饥饿使人不悦，所以我们进食；口渴让人不适，所以我们饮水；寒冷需衣蔽体，疲倦需安眠；喜悦时笑容绽放，失望时泪水滑落；孤独时心如刀绞，愤怒时……便要挥剑斩断阻碍！难道，你今日饥饿要等到明日才食？今日快乐非要留到明天才笑？今日的仇恨不消，明日可能已被他人消除？”

刘火宅的话语如疾风骤雨，句句冲击着冰清的心灵！

这些话语，这些道理，是冰清多年修道未曾领悟的，此刻听来，竟让她无法反驳一字一句。

“我是天津桥兴王府的大管家，刘全安。”最后，冰清只能落寞地回应，甚至忘了观察刘火宅听到这个答案后的反应。

“多谢。”刘火宅确实有些惊讶，但神色未变，拱手致意，出门前说道，“我不问你这位道门弟子为何出现在迎春楼，也不问你为何畏惧那位刘总管，我相信，冬雨的事与你们迷天圣教无关。”

冰清一怔，回顾两人的对话，只能苦笑。刘火宅早已识破她的迷天圣教身份，此刻，她只能勉强点头，心中明白，迷天圣教与眼前的这位天生痴迷于道的少年，恐怕缘分已尽。

“姑娘，就这样让他离开吗？”暗处，春五娘悄然出现。

“不，再做最后一次尝试。”冰清叹气，低声吩咐，“你去联系何五爷……用这种方式发布悬赏……只涉及烟雨阁，与我们撇清关系。”

春五娘脸上渐渐显出敬佩：“姑娘，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