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正吃早饭,绣鸾捧着一大枝初绽的杏花,贼头贼脑来寻柳叶儿,“叶子,怎么还没吃完饭?翠翠,给我盛碗粥,我也吃一口!”
流连看看她,看看那娇艳杏花儿,“忙什么呢?饭也顾不上吃?太太今天没拘着你做女工?”
“她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顾不上!你知道吗,林家老爷没了!”流连并不知道林家老爷是谁,所以对有还是没有这个人并无什么感怀。
“一会儿咱们园子里摘花儿去!去不去?去吧去吧,整天钻在屋子里,不闷吗?二嫂的铺子里新来了檀色口脂,涂上唇不干不裂,最适合春天用了,玉丹粉也有,桃花粉也有,去看看吧!”
“大小姐,我出去没人管,你可行?你不怕你母亲骂人,我可怕!别给我找事了,你母亲不亲口跟我说,我是不敢陪着你出去的!要不你跟二嫂子说说,让她带咱们出去也行!”
“得了得了,好容易我娘不在,你就不能让我松快松快!”
流连打了“咸带鱼”惹恼了柳太太,曾经彼此之间小心翼翼维持的友好关系彻底破裂了。慑于柳老爷母子的压力,她不敢对流连有什么言三语四,却牢牢拘死了绣鸾,不许她与柳叶儿交往。绣鸾几番抗议也不顶用,太太甚至以换掉她的贴身大丫鬟威胁她,无奈绣鸾只好安份下来,老老实实在家做女红,预备嫁妆,趁太太不注意时溜过来玩儿一会儿。
奉贤如今月份大了,脉象很平和,翠翠和玉兰常跟着流连给她预备饭菜,也渐渐中用了,瑞宏接手了采购工作,因此流连现在十分清闲,常出去溜达。柳家住着的那位客人,容貌俊美,虽然穿得不过是普通的绸缎衣裳,骨子里却透着一种养尊处优的气质,身上安享尊荣的富贵气和谦卑周全之气交织在一起,有点让人猜不透他的身份。
绣鸾一眼便沦陷了。她常找借口进园子里创造美好的邂逅,客人温厚的笑容如同和熙的阳光一般,让人愉悦。淡粉的杏花决绝地开满每一个枝桠,云蒸霞蔚一般。
流连陪着绣鸾站在树下,繁华深处,身着淡蓝锦袍的男子,徐徐走来,美得好像一个梦。绣鸾痴痴望着他,忘记了一切。流连从没觉得自己如此不合时宜,恨不能插翅飞去或者幻化成含苞的一朵杏花,闭上自己的眼。
流连跟奉贤讲了这件事情,奉贤叹息了一声,“傻丫头!那人是个富贵的,二十多了,家里怎么能没有娘子,瞎起什么劲!难道做妾去吗?林家老爷殁了,老太爷一下子病倒了!太太的心活了!哼!你什么话也别乱说!唉,本来林家是咱们城里最显贵的,这一下子……记得少说话!改天小五儿就来了,你怎么个意思?给个准话儿,我好替你应付!叶儿,何家真不错,是个稳稳当当过日子的人家!”
“长姐,太太给提说个人儿,我把人揍了,转天儿就应了老太太给提说的人儿,这不是在打太太的脸吗?你公爹也不能老在家里住着,老太太年纪又大了!倘若有一天你婆婆当了家,我还怎么往下住?还得住好几年呢?你婆婆不得把气往你身上撒?实在是应不得!”流连绞尽脑汁,没想到自己拉大旗扯虎皮的本事能有这么大,教科一般的存在!
“傻丫头,这么周到会替别人着想,千万别当家,要不累死你!”说着话恨恨地戳了她一指头。“有事儿多想自己,狗肉贴不到羊身上!尤其是大户人家,脸上笑嘻嘻的,内里哪个不是乌眼鸡似的!谁会替你着想?遇到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还好点儿!遇个老二那样的你又能怎么样!杜氏还有娘家撑腰呢,还不是由着红杏儿把孩子怀了!我知道了。不过你还是去看看,何家老太爷对你十分中意,让你相看他,你好歹做个样子给大家看看。说不定你俩能说到一块儿呢。你姐夫也说小五人品不错呢!”
“嗯!”没想到大家伙儿还是一心要把这人硬塞给他,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