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瑜一下子没了悲伤的心情,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回嘴的话。
其实心中也清楚,孟渊此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想要开解她的。倒是没想到,堂堂襄王殿下,竟会心思细腻到这般地步。
林清风紧挨着二人,自也是听见了孟渊的话语,他偏头,扫了眼孟渊,见他身量气场,带着一丝特殊的贵气和冷漠,模样俊俏,身手不错,银子也是说拿就拿。
嗯,确实有几分自傲的资本。
他勉强认可孟渊所言。
那厢,周员外剜了林清瑜一眼,见百姓的议论对她一点用都没有,心中来气,板着脸道:“林小姐一个被林家除族的女人,带着一个不知名的小白脸,口口声声说要在我云县耕种什么听都没听过的白叠。方才我问她,什么是白叠,从哪儿来,种出来后有何功效,能不能买卖,她一概都答不上来。”
庾蕴生气,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他什么时候问阿瑜这些东西了?甚至之前问她,都没有问这么齐全的,更何况她不是叫那西北汉子给周儒沣展示了吗?怎么瞎话还是随口就来!
“我周某人不建议诸位父老乡亲将土地租给这位林姑娘,毕竟她只出一年的租金,万一剩下九年的银子都不给了呢,万一她将诸位的耕地毁了,十年后荒地变水沟呢。”
“外乡人到底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免得将来追悔莫及。”
周员外语重心长,说到此处,枯瘦的双手将栏杆拍得啪啪作响,情绪十分激动,“周某是为诸位好哇!”
林清瑜冷眼看着他。
这云县当真是,个顶个的演技好,先头是庞慕来林宅要钱时扮一副委屈为难,后头又有周儒沣装深情吊着赵依人,这位周员外更是其中佼佼者。
若不是方才在包厢之中见过这老头色眯眯的模样,她还真要被她唬住,觉得周员外是一个为云县百姓着想的好员外。
呵。
都是为了那点黄白之物罢了。
周员外说罢,一楼大堂中更是嘈杂,众人七嘴八舌的,嚷嚷着不租了,有几个觉得林姑娘不行但林县尉可堪信任的,也被其他人劝着说他不要犯傻,林姑娘已经被除族和林县尉可没什么关系,莫要被那水性杨花的女人骗了。
更有甚者,直接上手抢春娘和公羊濮手中已经签好的契,一楼大堂瞬间乱成一团。公羊濮和春娘早就得了林清瑜的意思,虽不知自家小姐盘算什么,但之前也是想要退还契的,眼下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任由百姓将已经签好的契抢过去,看着他们将那牍片或掰断、或点、或用牙咬,将契彻底毁去。
周员外瞧见这一幕更加得意,扫向林清瑜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林清瑜看了好一会儿戏,都只是按兵不动,终于林清风有些坐不住,轻声道:“这事儿当真不做了吗?”
他声音轻轻,“云县的百姓,挺可怜的。”
林清瑜侧头,看着三哥哥。林清风自小在宁州林家长大,从小到大唯一吃过的苦也就是没有背出来时,挨过林同和的打。这些日子他虽不说,但他到云县的头两日就能花出去几百两,足见其对人心险恶的无知,也足见其赤子之心。
她伸手,想拍林清风的胳膊,却被另一人挡住。
孟渊抿唇,侧身,让出一半,林清瑜拉住林清风的胳膊,轻声道:“三哥哥,接下来的话,我说一句,你学一句,明白吗?”
林清风看着小妹,点了点头,而后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转述林清瑜的话语。
“林姑娘被林氏除族不假,但我与她的手足之亲是真。”
林清风:“林姑娘被林氏除族不假,但我与她的手足之亲是真,她永远是我林清风唯一的妹妹。”
听得三哥哥多加了一句话,林清瑜一愣,但也只是出神片刻,接着道。
“在云县收地是为了栽种白叠,至于白叠是什么有什么功效,方才田园大哥已经给诸位展示过,想必诸位心中也都有个大概。收地确实有圈地占地的风险,周员外说得不无道理。”
林清风如实转述林清瑜的话语,莫名有些心虚,扭头想看小妹是何神情,被林清瑜按住胳膊,不准他转身。
“所以,我林清风做主。”林清瑜说。
林清风:“所以,我林清风做主——”
“将所有白叠种子无偿赠予诸位。”
林清风:“将所有白叠种子无偿……赠与诸位。”
这一回莫说是林清风愣住,天香楼内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员外几人更是惊得连下巴都合不上。
周儒沣神情激动:“那可是百万两的生意。”
林清瑜将所有人的震惊尽收眼底,左手微微用力,让林清风回神,让林清风接着转述。
“白叠棉的加工制作云县做不到,需运至西北,所有种成之后,所有白叠棉我会以一斤一百五十的价格回收。”
白给种子,还会回收种出来的东西。
一斤一百五十?
百姓们议论纷纷,方才那不肯要回契的老妇人看向林清风问:“一亩地能产几斤白叠棉?”
“少说一百斤。”
妇人:“一百斤,那一亩地就是十五两,老婆子我有三十亩地,一年就是……哎呀算不清了!”
老妇人不懂九章算术,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也算不出自己一年能挣多少钱,一旁的公羊濮摇着扇子提醒她:“是四百五十两。”
“什么,四百五十两?居然有这么多!”老妇人大喜过望。
“那我六十亩地岂不是有九百两?”
“诶,我有八十亩地呢!”
“我也是,我阿爹的地也还在呢!”
……
百姓们被这巨大的银钱砸得迷了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