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林清瑜放下手中的汤碗,在袖中摸索,而后掏出一件蓝色的物什。
她将那绣着半紫半白花束的荷包放在桌子上,推至孟渊面前。
“昨日回去我仔细瞧过了,这荷包上绣的花草很是精巧,想来是哪位姑娘送给杨公子的,我昨日贸贸然地拿过去,实在是不妥当,今日特将此物奉还,还请杨公子莫要生气。”
林清瑜态度诚恳,一脸希冀地看着孟渊,希望他能不计前嫌,将荷包收回去。
孟渊垂眸,看着静静地躺在桌面上的荷包,昨日还圆鼓鼓的荷包,眼下已经干瘪,毫无波澜,不用摸也知道,林清瑜怕是一钱都没有留下。
“确实是位姑娘送给杨某的。”孟渊微微颔首。
林清瑜观他眉眼温柔,似是陷入回忆之中,更觉歉意,“是清瑜的错,没有问清楚便将荷包拿了去。杨公子愿意收下荷包实在是再好不过,否则清瑜要内疚……”
嗯?
林清瑜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
只见孟渊将荷包拿在手中,又从袖子里拿出另一个墨色的荷包,新的荷包倒是没有绣什么精致的花样,光秃秃一个,不过有一点倒是和之前的荷包一样。
都是鼓鼓的。
林清瑜眼睁睁看着孟渊掏出新的荷包,而后将新荷包中的金子银子拿了出来,装进了那靛蓝色的旧荷包中。
想必是那靛蓝色的荷包他用惯了,可下一瞬,孟渊又将那装得鼓鼓囊囊的靛蓝色荷包推至她的面前。
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如精心雕刻的暖玉,肤色冷白,按在那靛蓝色的荷包上更显清冷华贵。
这是?
林清瑜抬眸看向孟渊。
孟渊勾着轻浅地笑。
林清瑜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孟渊,实在是不明白,开口问他:“杨公子这是何意?”
“林姑娘不是这意思吗?”
“什么意思?”
“让我把这荷包装满啊。”
“自然不是,我是想将这荷包还给你,方才杨公子不也说了,这是一个心仪你的姑娘送的,我怎么好强占她人赠给你的荷包?”
孟渊面色一沉,“既已送给林姑娘,林姑娘便收下吧。”他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嗓音如沁入冰水般透彻。
怎么,又生气了?
当真是有些喜怒无常。
林清瑜心中下着判断。
这襄王殿下什么都好,偏偏是那从一品的王爷之位坐得太舒服了,又在襄州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想必在襄州,人人以他为尊,除了钱宇偶尔劝诫一番,其他人都上赶着巴结讨好他,以至于她现在说一点儿不顺他心意的话,他便要摆脸色给她看。
再度看向面前的荷包,林清瑜还想说些拒绝的话,却见孟渊已经坐正了身子,也盛了一碗鸡汤,细细品尝着。
侧脸的轮廓锋利冰冷,看不出半分喜色,只觉有些渗人。
林清瑜有些不安,嗫嚅几句,还是将话语咽下,“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荷包。
孟渊目不斜视,分毫没有看她,却好似头顶长了眼睛一般,林清瑜刚将荷包收好,他薄唇微启,问起今日上午林清瑜做了什么,为何会出现在那巷口街头。
林清瑜收了银子,有些硬气不起来。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如今孟渊少说已经给了她五百两银子,虽没有签什么契约,但二人这雇佣关系算是结成了。不论孟渊身为王爷,再怎么人傻钱多,她也不能真收了钱不办事,或者办她自己的事。
想到这儿,林清瑜也不再隐瞒,将她与赵家三兄妹的事情和盘托出。
一旁的公羊濮有些疑惑:“清剿流寇是林大人的事情,林姑娘也要参与其中吗?”
林清瑜对他解释道:“公羊先生有所不知,当初我考察这云县的土地,就是因为这伙流寇。”
“哦?流寇与荒地有什么关系?”公羊濮不解。
林清瑜看了眼孟渊,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向着公羊濮重述了一遍当初她说服孟渊与她合作时曾经说过的话。
“如今作乱的流寇都是云县的百姓,非是他们游手好闲一定要去打劫曾经的乡里亲邻,实在是因着两年的干旱,云县的荒地越来越多,地里的收成越来越差,而朝廷衙门的税赋并不会因为农户收成不好而减少。这般,才逼得一些人不得不落草为寇。”
“纵然是将流寇都抓起来,这些人罪不至死,判不了斩首流放,至多是个徒三年或者徒刑五年,可云县衙门穷困,衙门自身没有产业,没有那么多的劳役可做,只能将人关着,关起来供这些人吃喝又需要一大笔钱。”
林清瑜对上公羊濮直勾勾的眼神,忽地有些羞赧,“公羊先生莫要觉着是我唯利是图,三句话都不离开钱字,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与其将这些人抓了再放再抓再放,不如解决了云县荒地的问题。”
“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公羊濮眸子发亮,视线牢牢锁定在林清瑜身上,连着一旁的孟渊轻咳两声都没有察觉,只瞧着林清瑜感慨:“没想到林姑娘竟有这般见地,能这般为云县为百姓着想,如此为国为民的胸襟与韬略,实在是令我等读人汗颜呐。”
林清瑜很不经夸,身子往太师椅后缩了缩,躲在孟渊身后,好叫公羊濮的视线落不到她身上。
声音小小的,“公羊先生谬赞了,其实这件事情更是杨公子的功劳,若不是他愿意与我合作,愿意出银子,我也只是想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