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刚刚入春,隆冬的寒气尚没完全回暖,百姓们还都穿着夹棉的厚衣,冬眠的山兽伏睡未惺。
浮云山,朝露殿的花园中。
好大的一片池塘!池水清澈见底,上有仙气萦绕;远处飘着大朵大朵的莲叶,尚未含苞;湖心有鲤鱼,忽而跳上,忽而又钻入水里……其仙隐琼碧之色,与王母瑶池有过之而无不及。
池塘边,风云卿侧影颀长,一身玉质仙姿壁立岸旁。他墨绿色的褚纱袍随风飘摇,宽袖兜拂,两鬓清风,仿若眨眼间就可乘风而起,御驾九天。
欢颜站在风云卿面前,垂手肃立。她看着眼前的师父似从画中走来,容颜清俊,丰姿卓绝,不免有些心神迷恋如痴如醉。只不过眼下她并没有那个胆量动如此心思,更是丝毫不敢有半点分神,因为风云卿正在教她学习“分水术”。
“分水术”顾名思义,就是要用真气法力将水分开;小到一瓢、一缸、一池的水,大到瀑布、江河、湖海之水。
欢颜脚下站立的正前方,就是池塘边光滑平整的圆角磐石,其下有些许青萍飘荡拂水之中,其上突兀地放了一小碗的清水,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风云卿微微转身,面向池塘。他神色温和,轻轻捻诀,于宽袍袖口之中并拢伸直两根手指,对着池塘堪堪一劈……只见原本毫无波澜的池水,瞬间就从中间被划出一道清晰的界线,向两侧翻涌排开,就像被一柄锋利的巨刃突然切断了一样。
欢颜看得目瞪口呆,看得双手扶住额头……她只觉得,就算穷尽现在自己所有的能耐,也不可能学会这样高深的法术!
风云卿的神色依旧温和,一双丹凤眼中闪出清邃深敏的光芒,看着眼前的徒儿,一对儿凌霜眉微微上扬,语气平淡却不容怠慢地说道:“按照为师方才教授的口诀,你也来试试!”
欢颜很想推脱说自己“不行”,但是两个字呛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去,只能硬生生地又咽回肚子里。还好,念在初学,风云卿对她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她能将磐石上放着的这碗水分出痕迹,就算合格。
静默须臾,欢颜终于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她望着前方脚下的水碗,神色专注,努力地在指间凝出一缕微弱的内力,聚集了全部的力量,抬手指向那个水碗……只见碗中的水被激起一个旋涡,四下迸溅溢出碗去……欢颜惊讶地连忙收手,看了看自己的两根手指,不可置信。
风云卿浅笑着鼓励,道:“就是这样用内力去劈水,你做得很好。”
风云卿心下暗道:看来颜颜最近都有认真地练习内功,天清诀对她果然有很大帮助;如此这样下去,就不用再担心她体内有阴晦邪戾之气,虚耗妖灵自然也就无从生长。甚好,甚好!
听了师父的夸赞,欢颜心里甜滋滋的,自然也就笑得得意——那笑容像葵花一样灿烂,明若朝阳。
“保持这样的状态去练习,碗里的水不必再劈了。今天的作业就是,能用分水术劈开这池塘表层的水即可,只要留有痕迹就算合格,不必劈出浪花。”风云卿对欢颜现有的内功和能力了如指掌,他不会要求欢颜去做根本做不成的事情,只是督促她多加练习。
欢颜一听到师父给她留作业,立刻就变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因为,师父每次留作业,从来都不会忘了检查,而如果检查不合格,如果她不能顺利地过关,每一次的后果都很严重!
欢颜的脸上立刻没了笑意,即使不情不愿,她也只能乖顺地应“是”。
风云卿布置完作业,就矩步方行地离开了。
池塘边,只剩下欢颜一个人。
她照着师父教授的口诀和法门,一次又一次地对着池塘劈水。起初,她两根手指狠狠一下劈出去,池水表面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后来,会在近处留有一点印痕,不足一巴掌长。
不知不觉日头偏西,她终于能在整个池塘的水面留下一道分明可见的痕迹。欢颜一蹦三尺高:“哦,太好喽!分水术……分水术!”
她因为惊喜而说不完整的话,正在房写字的风云卿却可以听得很完整。
风云卿浅笑着摇摇头,有几分无奈,这样吵闹的孩童心性,怕是他这位活了两百多万年的六界天尊,是再也不可能拥有的。风云卿虽然摇头,但是他心里对欢颜这段时间的进步还是很满意的。
黄昏,欢颜照例到房,去向风云卿汇报这一天的学习情况。
风云卿话不多说,直接起身出了房,将欢颜引领到池塘岸边。
夜晚的池塘,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色!月光皎洁明亮倒映在池水之中,随着水面的波澜泛出静谧的光影,由远及近幽幽然铺满半个池塘;远处大片的荷叶,在夜色中只能看见些许墨黑的轮廓;湖心的鱼儿也没有了白天里的欢跃,大概都静静地睡着了;岸边的磐石也只是隐约地留着水洼,才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月色下,风云卿深深内双的眸子闪着晶亮睿智的光芒,一对凌霜眉舒展得极为好看,脸上的五官朦胧得看不太清楚,轮廓却生得端正又精致。欢颜很少看见这样月色朦胧中的师父,她只觉得月光洒在风云卿的身上,那景象实在美得如梦境一般。
风云卿并不言语,只是示意欢颜该向他演示“分水术”的练习结果了。
欢颜凝了凝神,她十分认真地在指间聚集了尽可能多的真气,然后就抬掌去劈水,就像晚饭前自己练习成的那样……
可是,让欢颜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池塘表面的水痕浅了许多,只堪堪能把那月亮的倒影劈碎,连一点水花都没有,不仔细看几乎就要看不出来!欢颜暗叹,自己一顿饭的功夫,怎么好好练成的法术就这样退步了?
欢颜害怕风云卿不让她过关,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师父,我下午练习的时候,池水明明已经被我劈出了很深的印迹,然后我才去吃饭的!我没有偷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吃了一顿饭的功夫……法术就生疏了……,嗯……许是我吃得太饱……功力退化了……”
其实,欢颜不知道:晚间夜凉,水性易凝结在一处,不易分开;因此,她用同样内力劈出的痕迹,就显得浅了许多。她好不容易练习会的分水术,并不是被她就饭给吃了,只是由于夜晚水性易凝结,才将法术的效果减弱了。
风云卿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点了点头:“今日算你过关,早些休息吧。明早,师父教你凝水术!”
风云卿在心里暗忖:看来,近日她的内功真的有所长进。只要再继续用天清诀练习打坐,就可以帮助颜颜增进修为,早入仙阶!”
欢颜一边回夏居,一边在心里暗自庆幸:“师父今天给我放了水,居然可以蒙混过关,这样轻松地就让我合格了,看来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既然已经学会了分水术,明日的凝水术,自然也不在话下!”
傍晚,南天门外杳无仙迹,三位仙友围坐一圈热络地聊天儿。
趁着两位神君聊得兴致盎然的时候,雾梣才抽出空儿来。他让红翎儿和绿翎儿给师父传信,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