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县今日出了好太阳,谢芷言叫了半夏跟郭爱去外面看看。
虽然水灾淹没了家乡,但是在各个没有被水淹没的地方,已经有人支起了小摊,各种叫卖着,也有可怜的人跪在地上求买家收留。
因为水灾,很多人失去了父母家人,哪怕有郭师爷帮衬着,县衙一直救济,仍是有很多人在外面无法生存。
几人叫了一条船,沿着淮阳县游荡着,阳光透过乌蒙的天,撒下了金粉,在河面上摇曳着波光。
四周是一副惨烈的景象,被洪水淹没的村庄房屋,被洪水困在山顶无法下来的人群,还有母亲怀里依偎哭泣的婴儿。
但是又带着浓烈的生机,就着河水洗衣的少女,骂骂咧咧着用力捣着衣服;几个五六岁的孩童,还不知人间疾苦,嘻嘻哈哈玩闹着;四周的摊贩奋力叫卖,有捡来的锅碗瓢盆,也有出卖苦力的。
府兵摇着船桨,打捞着水里的东西,三五成群。
是一副灾后之相,也是一副希望之相。
谢芷言静静坐着,看着人间百态,品味着她从未体验过的人间烟火。
明明是蝼蚁一般的人,却总是有着无限的希望,无论多大的灾难都打不倒他们,无论经历怎样的痛苦都能重新开始。
这就是人。
这就是她要守护的百姓。
“这就是人间啊......”谢芷言看着头顶的阳光,温暖又不刺眼,喃喃道。
“噗呲!”郭爱笑出来,她回道:“大人说笑了,这自然是人间。莫非大人是神界来的?”
她本是开玩笑的,可一抬头看见坐在船舱处的谢芷言,半边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毛茸茸的绒毛在阳光下发着金光,皮肤白的近乎透明,黑丝如瀑,半扎半挽,一黑一白衬出极大的反差,一身素裙,气质出尘,倒真的挺像下凡来体验人间的神女。
“郭爱,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谢芷言没理会她的玩笑,眼里含笑,侧头看向她。
美的令人窒息,哪怕是同为女子的郭爱,都要在此刻溺毙于她的温柔里。
“我、我......”郭爱结结巴巴说了两句,被半夏玩笑着拍了一下头,这才回过神来,不由脸一红,然后转移话题道:“我以前想做个侠女!就是拿着把剑仗剑走天涯的那种。路见不平,我拔出刀来,唰唰几下,就把坏人打得落花流水!”
她似是想起来那时的快乐,不由陷入了对美好的回忆里,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至于现在?我只想赶紧把水患治理好,回去把我的嫁衣绣完。”
谢芷言闻言,知道她是说了人家,便闲聊似的问:“你的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唔......”郭爱思考了一下,敷衍着说:“马马虎虎的人,老实,木讷,我爹挺喜欢他的,他说以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来说,这个人还是蛮有责任心的,以后对我不会太差的。”
半夏见她的形容不算特别积极,想问什么,又怕冒犯,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去泡茶了。
郭爱笑了,她道:“不用同我忌讳什么,有什么问便是。”
听了这话,半夏偏了偏头看,问出了心里话:“那你喜欢他吗?”
这话一问出,三人都是一静。
这真是个好问题。
喜不喜欢呢?郭爱其实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她还沉浸在童年做侠女的梦想之中,生活却给她来了一个迎头棒喝,跟她说“要嫁人啦!要缝嫁衣啦!是个负责人的男人!嫁了吧!”
而她,却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这个问题,半夏也曾经问过谢芷言。
在谢芷言入宫求旨,赐婚她与秦小侯爷的时候。
半夏也如现在一般,坐在一侧给谢芷言泡茶,谢芷言拿着,坐在窗边,那日的阳光也同今日一样好,明媚却不刺眼。
她问:“姑娘,你喜欢她吗?”
好像天真的姑娘总爱问这个问题,可是对于身在局里的人来说,喜不喜欢,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不重要,他合适。”郭爱说。
“不重要,他合适。”一道清冷端庄的声音同时在谢芷言的脑海中响起,一瞬间,便将她拉到了五年前的夏日。
她很早便知道自己的宿命了,她的婚姻,不会是因为爱情而结合,而是因为利益。
所以,如何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成了她的目的。
当时的她已经十七岁了,婚姻之事迫在眉睫,谢策做不了她的主,她曾向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求过一道令,那就是婚姻自主。
嫁人,是必须要嫁人的,但是嫁谁很重要。
她从十五岁开始筹谋,直到十七岁,她摒弃了一直吊着的晨曦郡王,选择了永安侯秦玉璃。
身份高贵,心地善良的秦小侯爷,简直是最完美的人选!他十五岁时,前侯爷便在战场去世,其母殉情而亡,留下来一个独苗,手里还拿着两万兵马大权,这跟抱着金山招摇过市的孩童有什么区别?
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入府她就是主妇,掌管府内所有事务,秦小侯爷非常单纯,他就像所有被娇养长大的少年一般,浑身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非常好掌控,谢芷言自信,以她的手段,很快就能将秦玉璃训的如同狗一般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