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悲伤，“我阿娘死得早，从小是祖母带大的。当年阿爹卖了祖产，他带着所有银子去襄州，却留下我与祖母流落街头，若不是街坊四邻好心，我们祖孙二人早就被冻死街头。”
赵依人鼻子发酸，落下泪来，“还有祖母的丧事，若不是有隔壁的周二叔帮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林清瑜目露不忍，方才她瞧着赵掌柜对这个女儿谈不上多亲厚，可话里话外也是在为赵依人打圆场的，还以为只是因着她与孟渊是外人，赵掌柜有所收敛，本性还是爱这个女儿的。
没想到……
这父女俩根本不熟。
“林小姐，我不想去襄州，我想留下来和你一块儿在云县种地。”
“我是云县人，我对云县比春娘熟悉，我还会打算盘，收下我吧，我会对你有用的。”
“还有月俸，你给我一口饭吃就行，我不要工钱。”
赵依人收起所有的傲慢，态度恳切，热烈的视线灼烧着林清瑜的心脏。
瞧见赵依人第一眼时，她便察觉到了赵依人对她的敌意。
只是她不明白，二人今日第一回见面，这敌意从何而来。直到赵依人呛声说她“身娇肉贵不知百姓疾苦”，林清瑜醒悟过来。
她是管家小姐，与她年岁相差不大的赵依人是寻常百姓的女儿。
她三十两置办一身衣裳的时候，赵依人还在与祖母露宿街头、无处安神。
没有敌意，没有怨恨，怎么可能？
袖子被人扯了扯，林清瑜回过神来，看向一侧的孟渊，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林清瑜一愣。
孟渊这是……
不愿意？
不愿意她将赵依人收归己用？
另一侧，赵依人抹去脸上的泪水，撩开袍子跪了下来，“林小姐，还请您收下我！”
说罢，砰砰磕了两个头。
林清瑜顾不得孟渊阻拦，上前一步，拉她起身，温柔道：“春娘明日收地也需要帮手，你先帮她做几日事情，我到时候再问春娘的意思。若是她不满意，我便不会留你。至于工钱，我也按照每月二钱银子给你。”
“多谢林小姐。”赵依人又要跪下，被林清瑜拉住胳膊。
安抚几句，总算打消了赵依人感恩的心思，林清瑜和孟渊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太阳已经落了，一片绚丽的晚霞铺满天边，天空染得嫣红一片。
林清瑜放下车帘，打破车厢中的安静，“杨公子为何不愿我收下赵依人？”
车厢中，那闭眼假寐的男人恍若不闻，身形没有丝毫的晃动。
“杨公子？”林清瑜凑上前，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这是睡着了？”
“没有。”孟渊嗓音微冷。
林清瑜缩回手，乖巧端坐着。
孟渊抬眼扫她一眼，很是不耐。
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紧，林清瑜眼观鼻鼻观心，降低存在感。
方才那一眼，她便知道，这位襄王殿下，有点儿生气了。
不明白她不过是收了一个赵依人，这襄王生什么气？莫非还是计较当初客栈遇险，险些被那赵氏兄弟谋害的事情？
可被掐脖子、匕首抵在腰上的是她，又不是孟渊，她都不生气计较了，孟渊又是在嫌弃赵家人什么？
未免太小气了些。
虽是这般想，林清瑜却不敢直接这般说出来。
眼前这位再有脾气，如今也是她的财神爷，后续收地需要不少银子呢，她可得把这位伺候好。
他小气归小气，给银子大方就行。
车厢中复又陷入寂静，良久，马车外有叫卖声传来，似乎是驶入闹市之中。
林清瑜方想掀开帘子看看马车到哪儿了，便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
“难道林姑娘没察觉那赵依人对你有敌意？”
手停在空中，林清瑜撇头看着孟渊，却见孟渊依旧双眼紧闭，俊美的脸蛋上没有一点儿表情。
她呆了一会儿似是在回想方才是不是听错了，点头道：“发现了。”
“发现了？”孟渊睁开眼，锐利的眼神望向林清瑜，“那你还留下她？”
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林清瑜毫不在意道：“其实猜得出她为何对我有敌意，无非就是我与她年岁相差不大，她因心中卑怯而生出怨怼。”
“那你……”
“她说得很对，她对我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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