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2/2页)
王尔兰昨夜游说到丑时才回林家,听见林二郎说林清瑜今日要去谢府登门道歉,又是裁量新衣又是亲自梳妆的,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林清瑜胳膊被挽着,她抬手轻轻按在王尔兰的手背上,轻声道:“二嫂,这几日辛苦你了。”
她知道,前世林家因她而与谢家交恶,纵然谢承之是个心宽不计较的,但谢王氏世家出生,何曾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当天便气晕过去,醒来后更是直接以谢家当家主母的身份宣告,谢家与林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夹在中间的王尔兰,两头奔波。等她从青州回来参加谢承之丧礼时,瞧见二嫂已全然不似眼前这般娇俏可爱,倒像是个操劳半生的。
王尔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姑嫂二人不一会儿便到了前院。
前院坐了五个人,林同和坐在正上方会客的太师椅上,庾蕴与三个儿子坐在一旁的圆桌圆凳上,面容严肃地与林同和说着话。
“等一会儿清瑜来了,你可别再骂她了。昨夜里她抱着我哭了好几回,做梦都在说着‘阿爹对不起,清瑜知错了’。她这回是真的知道错了,小娘子都是要脸面的,你若是再说她几句,是要叫她无地自容了。”
林同和愣了愣,随后摇头表示不信。
庾蕴还想再说什么,撇见两道倩影,急忙站起身高兴道:“来来,清瑜、尔兰,快来用早饭。”
林清瑜朝着庾蕴扯了个笑,跟王尔兰一道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二人才上前到庾蕴身边坐下。不用庾蕴动手,坐在林清瑜右手边的林家二郎便快速的盛好两碗清粥,一碗给王尔兰,一碗端给林清瑜。
庾蕴看着林清瑜吃饭,面上浮起笑意:“多吃些,今日去谢家八成是要坐冷板凳,估计连茶都没得喝,也不知道要饿到什么时候。”
正在饮茶的林同和怀疑自家娘子故意点自己,撂下茶杯:“如果不是她失礼在前,谢家又怎么会连茶都不奉。”
夫妻二人互相指责一番后,林清瑜的饭也用得差不多了,她轻咳一声道:“今日不论谢家待我如何,谢夫人待我如何,都是女儿应该承受的,是女儿无礼失德在先,纵使谢夫人骂我两句打我两记,都是使得的。”
听了这话,林同和目露欣赏赞同地点了点头,庾蕴深深提起一口气,张了张嘴,只能无奈泄掉,温和道:“若真是动起手来,你也要记得躲。你还没嫁进他们谢家呢,她王如桂凭何打你!”
说着,林家三郎也愤慨道:“这桩婚事本就是他谢承之高攀,当初谢大人与阿爹说亲时,全然不提谢承之天生跛足,只将他儿子的采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小妹只是不想嫁给一个‘残废’罢了。”
“林清风!”
“三郎!”
林同和与庾蕴同时喝到。
在座所有人面色都是一沉。谢承之清朗如玉,三岁启蒙,五岁识千字,八岁会作诗,又是谢家嫡系,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出将拜相也未可知,偏偏天生残疾。可他从不曾以此为耻闭门不出,反而用自己宁州刺史之子的名义,兴建院、捐缮房屋、体恤百姓,是宁州人人称道的大善人。
故而跛足这事儿,不论在谢家、在林家,还是在宁州,都是一桩令人惋惜哀叹的事情,而不是什么可以抨击谢承之的缺点。
而林清瑜听三哥哥再提此事,她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白瓷做的汤匙,心里有了几分愧疚。
谢承之去世之前,曾去过一次青州军中,彼时她以为谢承之是来带她回宁州成婚的,躲去其他营地不肯相见。最后,在青州等了五日的谢承之留下一封信回了宁州。林清瑜打开信件,其中是她期待许久的退婚。可还不等她将此好消息告之谢安之,便收到消息,从青州回去后没几日谢承之就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
林清瑜至死都没有将退婚拿出来,在谢承之的丧礼上,她毫无悲戚,只有满腹算计,算计着如何让谢家将亲事换成她与谢安之的。
此时回忆起往事,林清瑜不禁琢磨,心知自己大限将至的谢承之去青州只见了她,见她是想说些什么呢?
她垂着眼,落入其他人眼中满是哀伤之色。
林清风挠头自责道:“是三哥不会说话!”
“三哥哥,无事。”林清瑜抿了抿唇,神色淡淡。
庾蕴适时开口岔开话题:“都已经及冠,要做官老爷的人了,怎么说话还是没有分寸。”
听到“官老爷”,林清瑜下意识询问道:“三哥哥要进官府做事了?”
林清风看向她应声道:“是啊,阿爹前两个月向朝廷递了荐信,三哥我今日就要赴任云县做县尉了!”
云县县尉?
林清瑜心里跳了跳,好似察觉了什么异常,想追问些细节,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有三位哥哥,大哥林清平、二哥林清河,一个大她十一岁,一个大她九岁,年岁相差太大,与她关系没那么亲厚。倒是三哥哥林清风年长她五六岁,又与谢承之年岁相近,故而与她一块儿在谢家私塾学习,二人关系很是亲密。
还记得,前世她去青州的那一年,三哥哥就忽地去世了。彼时她收到家时,恨不得立刻回宁州,偏偏谢安之突然生病,她不得不留在青州军中照顾谢安之,耽误了回宁州为三哥哥奔丧。等她之后再回宁州,林家人都很默契的不提三哥哥的事情,她连三哥哥的坟茔在何处都不知道。
十余年过去,她竟忘了这一茬。
三哥哥,为何会死?
那厢,林同和还在催促林清风动身,林清风抱着庾蕴的胳膊撒娇:“阿娘,儿子这一去云县再回来就是半年后,让儿子在家多呆一会儿吧。”
林清瑜静静看着这一幕,眼眶微热,忽地听见林同和叫她,“该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