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仰慕她的男人,他们只想她做个最乖顺的女儿,最体贴的妻子。而不是做那个挑战他们权威的女人。
所以她很懂郭爱的感受,她与郭爱最大的不同是,郭爱有人爱她。
爱,是一个人最坚硬的铠甲,也是一个人最柔软的软肋。
以爱之名,将她囚禁在一个世俗的框架里,只要她按部就班的走,不会有什么泼天富贵,但是却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你无法说这是一个不好的事情,只能说每个人追求不一样,如果你追求的就是平平淡淡的幸福,那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可惜谢芷言没有人给她爱的铠甲,所以她自己披上了一层铠甲,独自走上了披荆斩棘之路。
她伸手温柔的摸了摸郭爱的头,在她的旁边坐下,说:“郭爱,其实我很羡慕你。”
郭爱不解的看向她,应该羡慕的人是自己才对,谢大人聪明又漂亮,家世又好又有能力,好像无论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样子,怎么会羡慕她呢?
她长相普通,家庭也普通,读的时候就不是读的最好的,办事也不是办的最利索的,也没有办法在各种情况下都淡然自若,她可能会焦虑的把头发都拔掉。
“你父母恩爱,只生了你,将你养的很好,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谢芷言微笑着解答,“他们对你也没有太大的要求,懂的为人处世的道理,嫁个普普通通的人,过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虽然可能不会有太多很精彩的记忆,但是谁说平平淡淡的不好呢?”
她抬头看向山下的人们,“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们爱你,所以从生到死,都给你安排好了,只盼着你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郭爱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怔怔的看着谢芷言,等谢芷言回过头来看她,两个人眼睛对视上了,她才回过神来,胡乱地抹着眼泪。
可是眼泪好像开了闸的河,怎么抹也抹不干净,她不由扑在膝盖里痛哭起来。
谢芷言就安静的陪着她,等她哭的差不多了,才递了一方干净的手帕过去,郭爱接过手帕,抽抽噎噎的说:“谢谢、谢谢谢大人。”
说完,她就被自己的话逗笑了,又哭又笑的有些狼狈,她别过脸去,不想给谢芷言看见,谢芷言也很配合的转到另外一边去。
过了一会儿,郭爱终于平复下心情来了,可能是因为哭过,将她压抑着的心情全部释放了,她现在感觉特别轻松。
“谢大人,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她双手撑着身后,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我以为你走了一条反抗的道路,也会用你的思想劝我跟你一样,反抗他们。”
谢芷言只静静笑着,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走过这条路,所以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如果你们无路可走,我愿意接纳你们,收留你们,让你们有另外一条路去走,若是你们只想追求平淡的幸福,我也很愿意看见你们过的好。”
“我办立女子学堂的初衷,其实不过是觉得,很多女孩子蒙昧无知的就过完一生了,无论是结婚生子,什么都无法做主,等到悔之晚矣,回首一看,已过半生。读使人明理,也使人有其它的选择。”
“入仕也是如此。”谢芷言也学着她,双手撑着身后,仰头闭眼,“我曾后悔过开立女子学堂,给了她们明理,却无法改变她们的命运。那时候才明白,只有掌权,才可以,真正的改变她们的命运。”
这是真话,是她从未对旁人说过的真话。
她原以为,开立学堂,给了女子读明理的机会,她们祛除蒙昧,开始明理,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可是有太多太多,为父母压迫的女孩儿,被强拉硬拽着披上盖头,换上红衣,然后挺着大肚子站在墙外,艳羡地看着读的女孩儿们。
那时候她才明白,改变一个人命运的,永远不是读,而是拥有权利!
若是她们没有读,她们只会迷茫顺从的过完这一生,囿于柴米油盐,困在四方宅院,可是内心未必会如此绝望痛苦。可是读了,她们清醒的知道自己可以有怎么样的,崭新的人生。
怀着对于新生的希望,最后死于现实的绝望。
她真的不知道,怎样才算更残忍。
不过她从来不是困扰的性子,想到了就去做。既然办立学堂无法改变她们的命运,那就去掌权吧!同那些男人一起!
争权夺利!
被辱骂,被羞辱,都没有关系,她只要开一个好的头,她只要能给她们一个机会,万万个女子里,哪怕只有一个,可以接着她的脚步走下去!那就是成功的!
也有如郭爱者,家庭幸福,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的女孩儿,也没有关系,会读,就会思考,会思考,就会有改变命运的一天。
万千女儿家,又没有人会比男儿差什么,只要有人觉醒,就一定可以改变女子现状的!
也就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谢芷言坚持下来了,更令她惊喜的是,女学也一直有给她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