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迎难而上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季晚仪面对一堆破布烂线，情况也差不离。
朱旻“腾”地又跳起来：“这都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拿来侮辱本世子的眼？本世子要砍掉你们的脑袋！”
郡主的丫环和小豌儿立即给他跪下了，大呼饶命。
“世子爷息怒、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让老奴来教训她们。”齐公公忙出面，鹰一样锐利威慑的双眼盯住那丫环和小豌儿，“你们打哪儿取来的针线？偌大的玲珑戏楼，咱家可不信连根普通针线都没有，到底怎么办事的？还不快去取些好线来！”
丫环和小豌儿被他撵起来，郡主一声“不准去”，又把她们拦下。
“这线怎么了？本郡主瞧着这线好极了。”伊纯看向季晚仪：“姝兰姑娘心灵手巧，想来不论用什么针、什么线，都应该难不倒你才是。”
季晚仪初看见那团粗糙的线时的确微皱了皱眉。
这线一看就是寻常人家的妇人买了低质的棉和丝后自己搓出来的，没有什么技艺可言，沸煮、浆洗和染色都不到位，不仅起毛了，粗细还不均匀，长短不一地缠绕在一起，像团乱麻。
可很快季晚仪就想到了这些线可以怎么用，伊纯说难不倒她是在阴阳怪气，但季晚仪确实没被难住。
但她不能表现得胸有成竹，否则郡主只怕又会说出别的严苛要求。
所以季晚仪露出一副愁云惨淡的表情：“若只是将帕子缝补起来，奴家愿意一试。”
“谁说只要拼起来就够了？”伊纯见她踌躇，心里一阵快意，“当然还要绣得好、补得工整漂亮才行，且本郡主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消磨，最多给你半个时辰。丑话说在前头，这帕子名贵得很，你要是糟蹋了帕子，本郡主可不轻饶你。”
季晚仪正要应答，朱旻就重重冷笑一声：“帕子分明是你自己糟蹋的，怎么就赖到无关的人头上了？不得理也不饶人，伯父和堂姐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京城！不是蜀地！”
“京城又怎样？蜀地哪里不如京城？你瞧不起谁啊！”伊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许久不作声的定安王呷了口茶，“朱旻这是瞧不起伯父和你堂姐？这灯船女对你堂姐出言不逊在先，你不护着你堂姐，反倒护着一个外人？不过是个小赌注，你堂姐闹着玩的，都是一家人，不要因为外人寒了自家人的心。”
“那堂姐明知姝兰姑娘是我的朋友，还处处为难她呢！到底是我寒你们的心、还是你们不把我放在眼里？若现在护着姝兰姑娘的人是我父王呢？”朱旻彻底冷了脸，气得手都在抖。
季晚仪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起初她还当世子只是小孩心性，掐尖要强，后来才想到，滕安王和定安王这对兄弟的境遇是云泥之别，根本没什么兄弟情分可言，好在相隔较远，半辈子都不用打照面。可现在定安王来京了，就算表面假装一团和气，背地里肯定是不对付的。
一场伊纯郡主刻意刁难她的是非，不知不觉就演变成了定安王和滕安王两派的争锋，朱旻若是圆滑些倒也不至于闹到这地步，可既然都到这地步了，朱旻更不可能退让！
只见他像只龇起獠牙的小狼狗，恨不得扑上去咬定安王父女两口。
杜潭和季学渊都像不存在一样，一声不吭，场面凝滞，齐公公急得口干舌燥，直到季晚仪出声打破沉默。
“世子。”
季晚仪唤了声，见朱旻气头上没听见，只好伸手拉了下他的袖子，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
朱旻一头撞进她平静温和、多情又澄明的眼眸中，心头的怒火消散不少，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你不用担心。”
伊纯瞧见他变脸，不屑地哼一声，却骂的季晚仪：“狐媚子。”
杜潭的视线在季晚仪拉着朱旻的手上多停留了会儿，然后低下头专心品茶，掩饰眸中的幽思重重。
“世子且放宽心，奴家能赢。”季晚仪冲朱旻使眼色，用嘴型说了“观音山”三个字。
朱旻看着她莹润光泽的嘴唇，几息后有些慌张地挪开目光，“能、能赢？真的？你可是本世子的人，赌输了丢的可是本世子的脸！”
“奴家不会让世子殿下丢脸的。”季晚仪郑重道。
她可还指望着这场赌注给她涨涨名气呢。
“好，本世子愿意信你。”朱旻坐回椅子上，看着空落落的、已经被季晚仪放开的手臂，莫名感到有些怅然若失。旋即他振作精神，姝兰姑娘的本事他亲眼见识了两回，伯父和堂姐就等着输吧！
季晚仪拿起木托盘里的线，叫泗春帮她一起劈线、理线。
泗春如临大敌，紧张地照着季晚仪的吩咐把缠绕的线团解开，分成一股一股的。
平时跟在季晚仪身边耳闻目染，泗春多少也有了些见识，那上好的帕子需得用细细的线缝补才能看不出痕迹，这些粗线光是劈分开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之后再缝补、绣花，半个时辰根本不够用！
季晚仪察觉到泗春的情绪，轻声宽慰一句“沉住气”，有条不紊地把碎布条在桌面上拼出帕子原本的模样。
但帕子实在撕扯得太碎！有三两处地方空了一小块，泗春慌忙要趴到地上去找那些碎布块，被季晚仪拦住。
她挑了一根粗针，穿好毛糙的线，大刀阔斧地把碎片缝起来。
一眼望去，雪白的帕子上像趴了好几条多足蜈蚣，又像被庸医治疗过的外伤，变成了一道道狰狞交错的伤疤。
伊纯笑了，“也不过如此嘛！本郡主不善女红，你这还不如我呢！”
季晚仪不语，把拼好的帕子用绷子绷紧，继续用粗针和糙线，只是落针后用手指把线勾住、挽成一个个小圈。
谁也不懂她这是在做什么。
季学渊失望之余也有些庆幸，庆幸季晚仪并不厉害，否则父亲肯定会想办法拉拢她的。
朱旻紧张地抿着嘴，盯着季晚仪的手瞧，也没眨眼，忽地一朵花就绽放在了帕子上！
“咦？”朱旻揉了揉眼睛，无声地向最亲近的齐公公求证，而齐公公竟然忽视了他，对着季晚仪手里的帕子看呆了！
“这是……？”定安王都稍微往前倾身，凝神屏息。
季晚仪不受任何人的反应和视线干扰，全神贯注，很快一朵又一朵立体的小花在她手下诞生，它们不是铺展在布上的，而是立在布上、每一片花瓣和叶片都能摸得着的！
“这是怎么做到的！？”朱旻情不自禁脱口问道。
季晚仪分神对他微微一笑：“回世子的话，这叫‘立体绣’，是西洋传过来的绣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