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幡挂满了东宫中的每一处,羡容目力所及皆是一片惨白,随着寒风的吹拂令人心烦意乱地飘扬着。
李季贞的梓宫依照礼制在披香殿停灵七日,出入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但羡容知道这并不只是因为李季贞这个太子妃有多么令人敬佩,还是因为她出身建州李氏嫡系,还是敬成皇后的外甥女,总会有些人想借此机会来攀附李家和东宫。
羡容捧着热茶倚在屏风边上,探头出来看着正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群,这也是李季贞心里最无力的点吧。
“又在这看什么呢?”
一道打趣的声音从羡容身后传来,她心里明镜似的,能这么跟她说话的也只有赵敬梓了。
她挑了挑眉,扬着头看他,“看这些人在这里应酬。”
说完,她有不悦地撇撇嘴,“也不知道他们在别人的葬礼上怎么聊的下去的!”
看着她这么愤世嫉俗的样子,赵敬梓觉得有些莫名好笑,却换来她的一个怒视,“你怎么又笑!”
谁知赵敬梓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
因为葬仪从素,羡容也不饰任何首饰,赵敬梓的手甫一放上去,手掌心就是一片柔软的触感。
一道哈欠袭来,羡容并没有注意到赵敬梓突如其来的亲近的动作。
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她眼下淡淡的乌青上,眉头皱了一皱,低声问道:“这两日你休息不好,就别站在这风口了。”
能不休息不好吗?羡容这两天跟着胡润华到处张罗葬仪的事情,虽说她什么都不用做,但看着胡润华来来往往,若她自己跑去躲懒总归是不好的。
于是乎,她已经连着三四天晚上甚至睡不够两三个时辰了。
羡容下意识想反驳两句,但耐不住接二连三的哈欠,只好将手中的整杯热茶一饮而尽,“不跟你说了,明天就要出殡了,我得找姐姐去。”
赵敬梓点头称“好”,眼见她就要走,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匆匆地从袖中掏出什么塞到她手中。
“城东蒋家铺子的蜜饵,这两日你恐怕也没吃多少东西,饿的时候用这个垫一下,就不会难受了。”
她低头,只见手心放着的那一小包的蜜饵,她确实会时不时的犯低血糖,但因为这两天太过忙碌,就算难受她也不好意思向胡润华讲。
“那我先走了。”
看着赵敬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羡容说不清她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那一小包温热的蜜饵在她手心中却似发烫般炽热。
呆呆地看了许久,她才将包裹牢牢地抱进怀中,朝着胡润华的方向跑去。
也不知是不愿面对李季贞的死,还是想借公务片刻的逃避,七日的停灵,裴靖并未露面几次,可出殡这日他是定然要出席的。
于是乎,羡容此刻就晃着两条腿坐在乾渊殿外,等着裴靖穿好礼服出来。
毫无疑问,她是被胡润华遣来请人的。
她嘴里还咀嚼着昨天赵敬梓送来的蜜饵,甜滋滋的味道萦绕在整个口腔,她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果然,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是真的!
“羡容,等久了吧。”
听到裴靖的声音,她赶紧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接着摇了摇头。
她这才看清了裴靖的面容,短短七天未见,他消瘦了许多,显得本就坚毅的脸部轮廓更加刚硬;眼中是浓重的红血丝,一看就是没休息好所致;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颓唐气质。
羡容又想起李季贞薨逝的那日,他独自一人在留春园的梅堂整整站了一夜,就算肩上,帽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也毫不在意。
她心里无端有些心酸,或许是做为作者,所以天生对自己的男女主带有一层滤镜。
他伸手温柔地摸了摸羡容的发心,牵起她的手往外面走。
葬仪之宏大前所未见,显而易见李季贞是用可以媲美皇后仪制的规格入殓,这是皇帝感念她多年辛苦才特许的。
但人都没了,这些身后荣耀又有什么必要呢?她如是想。
素白的轿檐下,有雪水“滴滴答答”的作响,羡容伸出头去,冰冷的液滴就顺势滴落在她的鬓角,激得她一个激灵。
“娘子,外头冷,别着凉了。”
荆桃正好瞧见她的动作,圆圆的小脸皱成一团,倒逗得羡容“噗嗤”一笑,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
“再皱眉头就要变成小老太了!”
羡容张口就有白茫茫的雾气浮现,打趣的话语几乎要被葬仪奏乐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