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换了便衣看到李季坐在廊下发呆,便唤了几声,没想到李季入迷了似的根本没反应,沈穆抬手拍了李季一下笑“你这还没去赏花,就开始思春了?”
沈穆有种一开口便欠打的特殊能力,李季觉得尽管这些年他在人前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其实背地里性子依旧混账。李季懒得睬他,两人骑着马吹着风便缓缓的往北郊去了。
北郊的桃花在京中称做一绝,而今年沈穆他们去时,桃花竟没开全,星星点点的点缀了几朵,又听过路人感叹是这花期推迟了,到是河堤沿岸的柳树抽了新枝,来赏玩的人也不多,稀稀疏疏的能碰到几个,偶尔碰到个出来游玩的闺阁少女见着沈穆与李季也是红着脸的走开,沈穆对此,十分受用。
“前几日便整军了,你折子递了没,虽说今年新帝登基,你也不至于拖到开春还不走吧,怎么京中有什么绊住你了?”
“啧、你急着走做什么?你家老爷子又催你成亲了不成?”
李季瞪了沈穆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听沈穆说
“如果先帝没过,今年本想提及扩赤霄铁骑之事,只不过如今先帝过了、此事也......”沈穆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嘴里叼了根柳枝,只是看了李季一眼。
李季心里顿时明白了,赤霄军分三股铁甲、铁影与铁骑,铁影暗中勘察敌情,一些明面上处理不掉的事便由他们处理,虽说人员最少,但也是最为精锐,而铁甲铁骑便是沙场中的主力,铁甲在老侯爷手上便已是势不可挡,到了沈穆这里也更为坚固,三股之中唯有铁骑还稍逊,主要便是由于马匹配备不多,人员也不够精进。本来沈穆准备跟先帝要一些马匹,后续再从北军中调些人来,只是先帝一过,新帝才继位,此事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了。
李季接着叹道“先帝重武将,重沈家,也看重你,连之前给老侯爷的赤虎符也都交到了你手中,且不说北方驻军、中原驻军的两大将领、都出自赤霄军中,连宫里御林军统领都曾是老侯爷麾下的人,先帝是十足的信任老侯爷与你沈家,才会将这天下的安危交付于你,可是如今那位的意思呢?你可曾了解?子期,权重压人呐。以我所见,此事你暂时不提,那位才登基,你便想着扩军,若他是位多想的,是不是会觉得你别有私心呐?”
沈穆没说话,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想些什么,慢慢的才开口
“至少现在他是信我的”
“恩?”
沈穆咳了一嗓子,补充道“信我沈家的”
“我知道你与他少年相识,他现在信你,以后呢?前朝卸磨杀驴之事可还少?”
“维祯你也知道,扩军铁骑是必然之事,我们与大凉交战多年,现在虽然息战,但拐子岭一战你也应该清楚我们的弊端就在铁骑,那一战很多兄弟未曾生还,要是大凉养精蓄锐几年,而我们却毫无长进,那么几年后的战场想取胜实在太难了,我沈穆总不能让因为想保全自身而让大齐百姓未来的日子处于水深火热中吧。”
李季深深的看了沈穆一眼,沈穆声音低了几分又说
“明日早朝,我便递折子。今上若要猜疑,这个折子我也是必定要递的。”
沈穆眼中沉了几分,脑中又想起那日在殿中少年目光深深的说“先帝临终前跟我说,他在位时有老侯爷帮扶着,所以一辈子也算得平安喜乐,如今我虽年少,但是沈家还有侯爷你在我身边,想来也不会太苦”瞬时间心里软了几分。
又缓缓补充道“但就像你说的他与我少年相识,我清楚他的心性,他本性纯善、大齐在他手里我也是万般放心的,先帝走的时候交代过我让我好好护着他,我也许了诺,若真有他走上歪路的那天,那也有我沈穆一半罪责。”
李季心里也明白,从一开始他们的路就是被框条好的,该做些什么,又需要做些什么,注定了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因为有些东西,真的只有一个人能做。
想来了自然是有几分愁闷,但是李季好就好在自我开导能力极强,一会儿便觉得大丈夫生于世间有所为必定有所失。所以此刻他还有心情打趣沈穆,
“你这般全盘将自己托出,只可惜,对方不是个姑娘,要是个姑娘,不得被您沈侯爷感动的非你不嫁”
“李维祯,你这张嘴迟早要被人撕烂的!这种玩笑话你都敢开。”
两人嘻嘻哈哈的打趣了几句,才将刚刚那份沉重压抑的气息慢慢散去。虽说两人都有几分风雅之兴,但毕竟沙场泡久了,也糙了许多,两人河堤才走了一半不到,这春色便赏不下了,便找了个老饭馆一同用了午膳,下午两人就策马去了营地整军又详细交代了一些事宜。这一交代就拖到了月上梢头才赶回城中。
马蹄声荡在街上,显得有几分寂寥,侯府前亮着两盏灯,王叔站在门前等着,大概是上了年纪,他身形有些佝偻,见到沈穆了,便上前牵了马,沈穆这边才下马李季便叫了他
“明日递完折子,今上若找你,你说话抓些分寸,这侯府可只有你一人了。”
月光淡淡笼在李季身上,他的眉头不自知的微皱着,沈穆见此挥了挥手又“啧”了一声说“我耳朵都被你念的起茧子了,清罗寺的和尚都没你操的心多,赶紧回吧,回晚了你家老爷子该说你出去鬼滚去了。”
“你!沈子期,你还是人吗?我一天天的围着你操心,到头来你还说风凉话,但凡你还有些良心,也不至此!”
沈穆也不跟他争辩,哈哈哈哈哈的大笑着便进了大门,只留了一个潇洒至极的背影,李季看着不觉火冒三丈,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担心了一番,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当事人却没心没肺的很,心头的火又涨了三丈,便扬了马鞭碎碎念道“沈子期,我再管你,我便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