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想着,满脸疑惑地朝堂外看去。
稍顷,衙役领着曹吉走了进来,身旁还搀扶着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媪。
寅时眨了眨眼睛仔细看去,那老媪不是别人,正是昨日疯疯癫癫的容太妃。
曹吉把容太妃搀进堂内。方才他被衙役赶出去,正好碰到绝影带着容太妃站在县衙门口。
绝影不喜在人前露脸,看到曹吉出来,一个字也没多说,把容太妃交给他后,又转头塞给他一个包袱,便飞快地闪身走人了。
曹吉一脸莫名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衙役出来传唤,他才知道绝影交给自己的是本案的人证和物证。
曹吉匆匆把那包袱里的物证交给李景琰,识相地退了下去。
县令一眼认出了容太妃,忙唤了衙役搬来椅子,请她入座。
容太妃换了身干净的素衣,头发绾了个髻盘在脑后,与昨日那疯癫的模样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寅时打量着容太妃,后来她才知道,这容太妃因为早年丧子患上了癔症,只要一受刺激,就会发病。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与正常人无异。
李景琰看着那容太妃,问道:“容太妃,本月十五那天夜里,你是否去过神宫?”
容太妃点点头:“每月朔望,我都会去给先帝捎些吃食。”
寅时忽然想到左翎那小鬼说过,案发当晚她曾在神宫附近找吃食,还看到一群野鬼在争抢贡品。她忍不住暗暗地想,原来到了地府,就算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也不过如此。对于鬼来说,所谓的功名利禄金银珠宝,的确还不如一口饱饭来得重要。
“你还记不记得,那晚你是什么时辰去的神宫?”李景琰的声音响起,将寅时的思绪拉了回来。
容太妃想了想道:“我是酉时进去的,在里面待了约莫两个时辰。”
寅时记得莫千秋说过,他也是日落时分进的神宫,直到日暮才出来。两个孩子死亡时间也是在这段时间内。如此看来,容太妃的确有可能目睹了案发经过。
“你从神宫出来时,可曾看到了什么?”李景琰大概是怕刺激到容太妃,寅时听出,他的声音似乎有意放低了一些。
“我看到……”容太妃端坐在椅子上,垂放在双腿上的手,突然紧了紧,“我看到一男一女站在风水井旁,好像起了争执。”
钱世冲听到这里,面色一紧,大颗大颗的冷汗从脸上滚落下来。
李景琰没看钱世冲,只盯着容太妃追问道:“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然后……”容太妃不知想到了什么,全身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寅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在这关键时候突然发病。
就在这时,她看到李景琰在容太妃面前慢慢蹲下来,眼睛指了指那莫娘子,用尽量不会刺激到她的语气劝说道:“她和你一样,也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容太妃怔征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莫娘子。
“把你那晚看到的说出来。”李景琰循循善诱道,“帮她也是在帮你自己。”
容太妃看着眼前一脸无助的莫娘子,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无助的自己。她稳了稳情绪,慢慢镇定下来:“当时隔得太远,我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我看到那女的上了马车后,那男的把两个孩子从马车里抱了出来,然后搬开井盖,将他们抛了下去。”
钱世冲冷汗涔涔,顿时像泄了气般,颓然地软了下去。
李景琰看了那钱世冲一眼,接着问道:“那两个孩子当时有没有哭闹?”
容太妃摇了摇头:“没有,他们没有哭闹,就像睡着了一样,很安静。”
莫娘子本已流干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她把脸埋在手心里,呜呜地泣不成声。
寅时看得有些心疼,但她没有上前安慰。比起压抑在心底的痛苦,这样哭出来要好多了。
李景琰也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莫娘子,便转向容太妃继续问道:“你再仔细看看,把那两个孩子抛到井下的男人,在不在这儿?”
容太妃环视一眼在场的人,尔后缓缓抬起手,笔直地指向早已瘫成软泥的钱世冲,“在!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