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桃只对他说了声“站这别乱跑”,就转过弯去不见了人影。
手脚酸软的小伙计贴着墙壁听了好一会的嘈杂声,才壮起胆子往前挪步,躲在了墙角偷偷探出头去看。看到背对着他的毛小桃,不知何时已经套上了件宽大的红色长袍,整个人笔直地站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正对着毛小桃也就是正对着他的,是那具本该躺在床上如今却大举双手状似扑人的尸体,原先梳得整齐的发已经有些蓬乱,花白的几缕落到额前,可怖的脸变得更加狰狞可怕。
这尸体今日好像尤其的气势汹汹,而罩在红袍之下的毛小桃,瘦小的背影看上去,不过就是个……孩子而已。
小伙计忧心起来,又被尸体猛然前伸的长爪吓得赶紧缩回了身子,他怕得想哭,悄悄挪动着步子打算逃离这里。
没走出几句,听着弯角那边有人在喊“一起拉,来,用力”,好奇心起的他又走了回来探头去看。
尸身的腰间已被人缠上了几道麻绳,后方十来个青壮汉子正用力地拖拽着绳头,但尸身还是拼命的往前冲着,前伸的双手离那位巫师不过一拳距离。
孟修齐慌忙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边是混乱的众人,一边是与尸变的乳娘对峙的镇静自若的毛小桃。
小小的身影似一棵树扎根地下般稳稳站着,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漂亮的龙形竹笛,在她的吹奏下,神秘却悦耳的曲子响了起来。
尸体好像陷入了眩晕之中,缓慢地摇晃,然后双手垂下了,脑袋也垂下了。
孟修齐的脚步才往前走出两步,忽地看到尸体猛地向前扑去,前伸的十指长甲眼看着就要戳到毛小桃的脸上,可她仍是自顾吹奏,双足稳立毫不闪避。
这一幕让周围所有人的心,都险些跳出来嗓子眼,然而他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无论尸体如何向前伸手、迈步,就是始终都与毛小桃的脸差着一拳距离。
尸体逐渐暴躁,笛声悠扬而激越。
很快,前扑的尸体终于垂下了双手,似活人大口喘气般前胸上下起伏着。
檐廊上下原先嘈杂的所有人,见状都不敢再言语,拽着绳头的壮汉中有几个已经不知不觉松开了手,而尸体像被人定住般一动不动,只头颈前后左右地晃动,发出格格响声,忽而全身扑地不复动弹。
毛小桃长袖一挥收起姑洗笛,对面前的人说道:“没事了,可以把尸体抬回房去了。”
她身后的小伙计第一个回过来神冲了上去,招呼道:“过来,快过来帮忙啊你们,长老在这里你们还怕什么!”几个胆大的这才冲上了上去。
毛小桃看到一人拿出了绳子,又看着他们谨慎地用绳子将尸体狠狠捆了个结实,刚想解释说不必,却看到旁边花园的小径上疾步走来的石淮,一时也顾不得眼前的众人,连忙迎上前去,连番问道:“看到白露了吗?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出去这么久?有没有吃饭?饿吗?”
石淮望了望被众人捆得死紧的死尸,惊讶地问:“出什么事了?”
“怨气太重,刚才诈尸了。”
“你有没有事?”
“没事。”毛小桃摇头,接着压低了声音急急说道:“昨晚上的役灵没有带回来一丁点儿消息,它们全部都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石淮更加惊讶,他其实不太懂巫术,只是直觉地认为她说出了“失败”二字,情况可能不是很好。
毛小桃道:“役灵们打探不到线索,是因为这里所有的灵都闭口不谈白影的事。”
“为什么?”
“白影肯定就是这家的人。”
石淮闻言看向毛小桃,却发现她的脸上没有他原以为会有的挫败,反而一双眼眸晶亮,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问:“你和昨晚那个公子聊过了吗?他跟你坦白了?”
“还没有,我忘记了……不过原本要问的话,现下也不需要再问了。”毛小桃对上石淮困惑的视线,反问道:“假如是我杀了人,之后有人向你打探我的消息,你会告诉他吗?”
石淮立刻摇头。
毛小桃立即笑起来,问:“为什么?”
“你不会杀人的。”
“假如嘛。”
“假如你真的杀了人,你一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小石头你好傻,每一个杀人的人都觉得自己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啊。”
石淮皱眉思索,认真答道:“好吧,假如你真的杀了人,假如也真的有人来找我打听你的情况,那我也绝对不会同他们讲一个关于你的字。”
“所以,为什么?”
“因为你比其他人更重要,因为你是我最要好最喜欢的朋友。”
毛小桃的笑容更大,眼睛更亮,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在看到石淮之后,她的大脑会莫名地清明,一切豁然开朗。
她道:“这就对啦,这宅子里明明有那么多灵在,可为什么一个都不愿意对我的役灵说出白影的信息呢,说明他们全部都和白影很熟啊,而且他们肯定全都非常地喜欢那个白影,所以我才说白影一定就是这个家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