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要一个公道!”陈升站在窗前没有动,只是看着寅时,神情激愤地道,“我自己蒙冤死了也就罢了,可我上有老下有小,要是背上这造反的罪名,我的父母妻儿他们该怎么办?”
寅时沉默地听着,心想:坊间传闻太子那晚兵败后,是从覆安门逃出城去的。这陈升既是京畿关都尉,手握京畿精锐军队,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他到底是被太子挟持杀害,还是他故意将太子放出城,以至遭受了牵连呢?
“没错,那晚的确是我将太子放出城的。”陈升声音有些暗哑,“可我当时能怎么办?太子于我有恩,又手握鱼符,我能不放他走吗?说到底,他和圣上是亲父子啊,就算犯了再大的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圣上终究是会原谅他的。可我呢,不过是个小小的京畿关都尉,若果真拿下了太子,太子落到那董贤手里,能有好下场吗?太子倘若不明不白地死了,圣上回头怪罪下来,我还不是照样得死?”
寅时虽对官场上的事情不甚了解,但她却很能理解陈升当时的两难处境。
她仔细琢磨着陈升的话,疑惑地问道:“你方才说,太子若是落到董贤手里,必然没有好下场。这么说,当晚并非圣上下令诛杀太子一党,而是这个董贤想要借着剿除叛党的机会,趁机谋害太子,对吗?”
陈升看着寅时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又缓缓摇首道:“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我知道董贤与太子素有过结,董贤的性子又像极了他义父王崇,向来都是睚眦必报之人。所以,虽然当晚他传了圣上口谕,但我不信,怕他是想借机谋害太子。”
寅时想到白日里无意间听到莫千秋对李景琰说的话,不由问道:“那坊间传闻到底是真是假?太子到底造反了没有?”
“我不知道。”陈升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能说,太子为人正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走上这条路的。除非……”
寅时追问:“除非什么?”
“没……没什么。”陈升支支吾吾,眼神有些闪烁。
他匆匆避开寅时的视线,话锋一转道:“我死了便死了,背负任何骂名都无所谓,反正我这样的人也入不了史册,遗臭不了万年。我只不过是有些担心我的家人,我走了之后他们无人庇护。若是无法彻底洗脱我身上罪名,他们估计得一辈子受尽旁人白眼,抬不起头来。”
寅时觉得这陈升重情重义,一心守护家人,看上去倒不像是什么恶人,于是想了想问道:“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陈升垂眼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寅时道:“只要你能说服晋王尽快查清太子造反一案,便能帮我洗脱罪名。”
寅时听到这话,倒是松了口气:“这个你放心,不用我去说服他。”
陈升纳闷地看着她,寅时冲她宽慰地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晋王爷应该正在暗中调查此案。”
“那我便放心了。”陈升似乎长长舒了口气,却半天没吐出一口气来。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寅时,默默感叹了一句:“太子那么多兄弟,能在这时候挺身而出的,也就只有晋王了。”
寅时想到李景琰,她之前一直觉得这人办事漫不经心,看着很不着调,如今仔细想想,他仅仅两天不到就找到了人证物证,了结了莫家的案子,不得不说,他办事还真是雷厉风行,的确挺靠谱的。
“虽说我现在这副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晋王若是需要,你可随时唤我。只要能查清真相,还我清白,我就算永世不能超生,也绝无怨言。”
寅时觉着李景琰身边那个绝影就已经挺厉害的了,应该也轮不到找鬼帮忙,一听这话,忙道:“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先回去看看你的家人吧。这一世恩怨这一世了,做鬼也得往前看。我相信,只要晋王出手,真相定能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小娘子开解。之前三番五次惊扰到你,实在是对不住了。”陈升抱歉地垂下了眼,这一刻他似乎放下了心中执念,冲寅时微微一笑。随后,他的身体便慢慢化作了星星点点的莹光,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了黑暗中。
寅时躺在床上,想着陈升的遭遇,忽然就想到了刚刚赴京畿任职的赵培勋。正所谓天子脚下,权贵遍地,个个都是招惹不得的主。如今想来,这京畿关都尉的确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赵家无依无靠,如今就剩下这根独苗了,希望那小子福大命大,千万别遇上这种麻烦事。
她正出神地想着,忽然听到房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很快又没了动静。
现在已是宵禁时分,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飞檐走壁的恐怕非奸即盗。寅时心中一紧,难怪这陵阳邑每家每户早早就关门闭户,原来夜里治安这么不好!她扫了眼紧闭的窗户,又赶紧摸下床,检查了一下房门,正准备缩进被子里蒙头睡觉。
砰砰砰,就在这时,楼道里突然响起了几声很轻的敲门声。
“谁?”寅时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警惕地盯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