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
“就是危险到来的时候,她会莫名地有所感应,然后按照这种感应避开。”
表兄弟俩同时吃惊:“还有这种事情?”
“其实你们应该见识过的,”高眉娘道:“就是争绣龙袍那次,她临场退避了,结果反而拔了头筹。其实当时那一瞬间我也有莫名的预感,但我没有退避——这就是我与她性情上的不同了,我这些年会遭受这么多她不曾遭受的事情,仔细想来,也与我的性情有关。”
林小云道:“被姑姑你这么一说,这人都快成神仙了。”
“直觉之外……”
“还有??”
“嗯,就是运气。”高眉娘叹息了一声:“她的运气一向不错,比如这一次,她就比我好了。”
林小云道:“说来说去,就是沈女红毫无弱点了?”
“是的,她毫无弱点可寻。”
林叔夜见高眉娘说多了沈女红的事情后陷入到某种情绪中去,林小云却还在那加深这种情绪,他却先拔脚出来,转了话题:“事已至此,我们先想想怎么在‘诗词入绣、江水为题’上想办法吧。‘诗词入绣’吴门那边有了些许优势,那我们能否在‘江水为题’上扳回来?”
高眉娘眉头一展:“庄主说的对!”
“江水为题……”林小云摇头说:“写江水的题目可就太多了,怎么选?”
“江水,有两重含义。”林叔夜心中思索了一下,便说道:“第一,是江河之水,这是今意,比较直白。第二,是长江,这是古意,较为深远。”
中国古代对河流的称呼和近古以后不同,不叫某江某河,而是都叫“某水”,淮河叫淮水,湘江叫湘水,黄河叫河水,而长江就叫江水——河与江在古代就是黄河、长江的专称。
“听说严嵩是在过白沟河时想到的题目,很可能他当时是看到了白沟河的河水,所以有感而发。”林小云说:“那应该是第一个含义。”
“未必。”林叔夜道:“他是礼部的尚,饱学的翰林,因此出的题目不可能太过直白,所以我估测着他是见今意而会古意。”
“那我们以长江为题。”林小云道。
“不错。”林叔夜说:“毕竟绣出长江,也可以说是绣出了江河之水,能保证不偏题了。”
“不过写长江的诗词也很多啊。”
“挑诗词,当然要挑顶级的,最顶级的诗词,也没几首。”林叔夜含笑道:“而且除了诗好之外,还要有画面感,这样才能入绣。至于意境,最好的诗词肯定都深有意境的,却不必提,但这意境能与所描画面相契合,能令人望绣而知诗,吟诗后再看绣又深感诗意——这样的诗词,还能有几首?”
林小云听得眼睛一亮,高眉娘也甚是意动。
林叔夜继续说:“这样的诗,肯定是家喻户晓,所以也一定能很快在你们心里浮现……”
他还没说完,高眉娘和林小云已经同时吟诵了出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
没吟诵完一句,三人已经对视一笑。
“词王啊!长江为题的千古绝唱!又是咏史,能表现的地方就多了。”林小云欢喜雀跃道:“就定这首吧!把这首念奴娇绣出来,看谁还能压得过苏东坡!”
林叔夜含着笑容,说:“好,我现在就去尚衣监那里报备。”
“报备?尚衣监有说定了题目之后要先报备么?”
“原本没这说法,”林叔夜笑道:“却要防吴门跟我们英雄所见略同,你忘了《百花争艳图》的事了?但我们先报了备,消息传出去,吴门那边就不好再跟我们撞诗了,料来她沈女红应有这个雅量——这就叫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高眉娘笑了笑,林叔夜作为庄主,这一招虽隐含算计,但这是明面的算计,在她的概念中属于可以接收的范围。
商议既定,林叔夜便去找秦德威,见面后还没开口,秦德威先说:“哦,你来了,刚好有个事情与你说。”
“少监请讲。”
“呵呵,吴门那边刚刚来跟我报备了他们要绣的题目,我想了想,还是跟你们说一声的好,免得撞题——这一次是要呈御览的,可不能跟上次琉璃厂一样,到时候拿出两幅一样题材的绣,皇爷面前可有些不好看。”
林叔夜一听,心中一时冒起一股不安来。然而这股不安在心中还没明确,就已经在秦德威的口中确定了:“吴门报的是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