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峰怒道:“祖母管外事,那也是我祖父死了之后的事,你是想咒我死吗?”
“你外头的事,我平时什么时候管过了!”陈杨氏哭道:“十二年前,是你亲自下的封口令:广东境内、绣行之中,谁敢再提那个人,谁敢再提凰浦这个号,那就是茂源绣庄的死敌!但现在是谁出尔反尔?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女人?所以……”
杨管听到一半赶紧拉住陈杨氏,却哪里拉得住,就听到了陈子峰的喝声。
“闭嘴!”不等她说完,陈子峰怒道:“给我滚回去!”
陈杨氏颤了两颤,大哭着掩面而走。
杨管连忙劝着陈子峰:“庄主息怒,太太的性情一向刚烈冲动,你不要太怪她。”
陈子峰哼道:“你不必为她说话。你是她堂弟,她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都十几年的事情了,到现在还一碰就炸毛。”
杨管道:“不过这会那‘凰浦’两个字忽然冒出来,会不会是什么人想借机搞事?”
陈子峰想了想,说道:“如今五岭以南还敢跟我叫板的就剩下潮康祥了,若真是有人背后要搞事,反而要静悄悄地来,不会拿这种犯我忌讳的事来打草惊蛇。再说,执掌绣坊的是叔夜,他虽然是个私生子,再怎么也是陈家的血脉,还能窝里反了不成?罢,随他去吧。一个不在四房十二坊之内的破落绣坊,就算真有人要搞事,也动不了我茂源绣庄的根基!”
话虽然这样说,然而一想到那“凰浦”两个字,再一想到那个人,他心情仍忍不住起伏波荡,烦躁无比,就把手头不紧急的事务都推了,吩咐出门,要去从化泡汤(温泉)散心。
那边陈杨氏回了后园,哭了又哭,翠娥上前劝道:“太太,你又何苦,这样冲撞庄主。”
“你懂什么!”陈杨氏怒道:“那个女人的一切,我不许它在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算只是那点痕迹也不准许!”
翠娥虽是心腹,究竟年纪不大,不晓得当年之事,不知该如何劝,便见杨管走了过来,陈杨氏马上抹了眼泪说:“他让你来劝我是不是?哼,告诉他,这件事要我不恼,除非他马上去黄埔,勒令那绣房崽把改名的心思给绝了,不然我……你这是什么神色?”
杨管讷讷道:“庄主他……去从化泡温汤散心去了。”
陈杨氏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好久才道:“好,好,好啊!这个家,就没人当我是回事。行,他们这样待我,我只好自己给自己安排了!”转问翠娥:“黄埔那边,是安插了谁来着?”
翠娥道:“是增城跟来的老绣工,夫家姓吴。”
“去将人叫来。”
杨管道:“大姐,绣庄是老太太让给那绣房崽的,改名这事又是庄主让放过去了,若是你再插手,回头老太太和庄主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陈杨氏两眼如同冒火,声音也毫不掩饰:“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那个贱人的绣庄再次出现在这个世上?难道要让那个绣房崽顺利娶妻生子、然后让一个贱种的贱种来继承家业?哼,他们打的倒是好算盘,可惜我不会如他们所愿!”
一块新的牌匾被送到了黄埔绣坊,林叔夜看到改名,再看看牌匾,心情就变得大好。
林添财道:“这件事情,你舅舅我可是费了九曲十八弯的功夫呢。”
林叔夜有些奇怪:“到县衙、行会更改个名字,这么麻烦的吗?”
“麻烦不在这些麻烦本身,”林添财道:“真正的麻烦在这些麻烦之外。”
林叔夜笑道:“解决了吧?”
林添财得意道:“应该是解决了。嘿嘿!”
“那行,舅舅能解决的麻烦事,我就不跟着烦心了。”
林添财看他笑呵呵的样子,按住牌匾说:“外甥吃母舅,常吃常常有——我被你吃定了那叫没办法,不过你得跟我说,改这个名字究竟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