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怒火瞬间被点,人群不停冲撞着大门,税场寥寥无几的守卫压根不是对手。很快,大门被冲破,人群如洪水泄堤,汹涌地流向皇宫方向。
大司农府中,邓怀英正与父亲谈及秋税进度。按计划,今日就能收齐税粮,互贸院休想在洛都附近筹到一粒粮食。
“好,我儿大才!”邓司农大悦,一月之期将至,届时互贸院两手空空,司农寺却能献上粮食解朝廷危局。田虎那老匹夫,也该掂量掂量了。
可惜,邓司农还没得意多久,管家便急匆匆来报,“主君,公子,税场出事了!”
听闻百姓不满涨税冲击宫门,邓怀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疑云。哪里出了问题,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下一瞬,他又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他原是准备等今日税粮收齐后,再散布消息煽动百姓闹事,可这些他连流觞都没透露,旁人怎会知晓!
应当只是巧合,不过眼下既然有人代劳,邓怀英也乐得袖手旁观。
邓司农却脸色骤变,急得火烧眉毛。
一个月前,先帝驾崩,田昭仪拉拢朝臣,欲拥立二皇子继位,却被大皇子带兵逼宫。结果,大皇子当场被诛,二皇子腿部重伤,失去荣登大宝的机会。
大皇子妃乃邓氏女,邓家因此与田家结下仇怨。
先帝共有五子,三皇子、四皇子外家皆势力不小,不论二人由谁上位,邓氏一族必将势弱,故而邓司农才会与死敌田氏联手,拥立年幼的五皇子登基。
今日百姓无端冲击宫门,让邓司农不得不怀疑,有人是想复刻一月之前的逼宫惨剧。思虑半晌,虽是万般不愿,他也不得不派人去田府报信。
“等等。”邓怀英慢条斯理,“父亲勿急,宫城固若金汤,声称五千精锐都无法攻破,更何况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若是能借此机会,令田贼失去圣心,倒不失为大功一件!”
邓司农听罢,脸色须臾由阴转晴。他一直认为,小皇帝登基后,被田虎那老匹夫蛊惑过河拆桥,不仅将宫门守卫交由老匹夫负责,还另设互贸院,染指商贸税赋。
这本该是司农寺的职权范围,邓司农无法忍受,因而在小皇帝下达筹粮旨意时,借故推诿并频频使绊子。
今日之事,倒是天赐良机,他当即收回命令。
收到宫门守将传来的消息时,田将军犹如惊弓之鸟,田家失去了二皇子这个指望,好不容易拱了年幼的五皇子上位,决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
他急忙披上盔甲,带上精兵直奔宫门。
宫门前,守卫早在第一时间,就将宫门紧闭,并调遣大批羽林卫前来增援,可他们的厉声呵斥并未吓退人群。
“陛下,我们要见陛下!”
眼见形势愈演愈烈,随着一阵震天的马蹄声,田将军率军前来,将闹哄哄的人群包围。“还不将这等刁民,通通都给我拿下!”
羽林卫见状,犹豫片刻,终是纷纷拔剑,农户们急红了眼,一场混乱一触即发。
“住手——”
千金一发之际,小皇帝忽然在宫城墙头现身,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又爆发出猛烈的呼喊。
田将军急忙对着墙头高喊,“此处危险,请陛下回宫,此等犯上作乱之辈,交由老臣即可。”
此言一出,稍稍平息下来的气氛,又剑拔弩张。
“骠骑将军失言了,此地皆为我大周子民,怎会是犯上作乱之徒。”
没想到被当众驳回所言,田将军老脸一愣,小皇帝接下来的一道圣旨,更是让他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小黄门拖着长音,将圣旨念完,底下人群却毫无动静,目光中透露着茫然,甚至私下交头接耳,“这圣旨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黄门只好高声催促道:“陛下仁慈,免除今年秋税,尔等还不谢恩!”
免除秋税!!!
众人先是不敢相信,再三确认后个个跪地山呼万岁。呼声震天,即便有围墙阻隔,附近衙署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墙外传来的赞声,令司农寺少卿隐隐感觉不妙,连忙派人偷偷出门,去往大司农府上送信。
“简直荒唐!”邓司农收到消息,大为光火。
国因年年征战,已经是外强中干,今年的税赋若是免了,小皇帝赚了个好名声,他司农寺可就要运行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来这么一出,分明是意在税粮,保不齐这事儿就是田虎那老贼怂恿的!否则,发生宫门闹事这等大乱子,他怎会丝毫未受到责难!?
“难不成,他们打的是粮价的主意?”邓司农分析道,吴郡的商船还堵在江上,远水救不了近火,秋税免除,百姓们肯定会大量售卖,粮价势必降低。
“不对。”邓怀英眉头微拢,小皇帝免税的举动,着实出乎意料。
可即便吴郡那名商人再如何让利,互贸院向其购粮后,预算只怕也所剩无几。若无新增拨款,还想在洛都购买十万石粮食,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可灵光仿佛一条游鱼一般,在脑海中游荡,他却迟迟不能抓住。
“呵,管他什么手段,我让他们通通使不出来。”
邓司农不屑一顾,今天是一月之期的最后一日,田老贼再如何只手通天,还能凭空变出十万石粮食来?!
这一局他决不能输,邓司农大手一挥,命人将税场大门紧锁。秋粮既然已经进了税场,谁也别想轻易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