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本也有机会逃离,可她不愿父亲蒙受不忠的罪名,最后只让奶娘带走了我,而奶娘的孩子替我去死了。”
杜云清声音悲凉,继续道:“是我的错,不应该相信那些人口中之言,说你公正严明...不,或许你的确是,只不过这件事涉及到了皇家颜面...你说的不错,你是皇室,又怎么可能让皇室的声誉蒙尘呢?”
宋然被他这股自暴自弃甚至带着浓烈怨气的态度弄得有些生气:“你一步步设计大人,从一开始也没有坦诚相待...如今,大人知晓了你的身份,也没有将你抓捕归案,这一切还不能说明什么吗?秦公公是国都宫廷之人,是当今圣上身边之人,大人能直接驳回他的面子而去治当红娘娘亲爹的罪么?”
“大人是皇室,若真的只是不想让皇室声誉蒙尘,那在知晓是周可为所作之时就应该停止调查,单独召见,单独解决才是!杜公子,你好生想一想。”
杜云清被宋然的话说的楞在原地,垂下了眸子,其实他也知晓自己是迁怒了,他声音带着些沙哑,道:“抱歉,我为了今日实在等了太久...”
宋然扯了扯贺庭萧的袖口,示意他好生说话,后者眸色一瞬温柔,道:“秦遇是皇帝身边之人,最信任之人之一...”
“私盐运业事关重大,周可为虽是一方郡守,可单他一人并不能支撑起整个国家的地下盐运产业。”贺庭萧话说到这儿,宋然和杜云清两人也一瞬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这个不仅仅是江南运河这一段?”宋然有些心惊,贺庭萧的话意味着这个产业其实已经相当庞大了。
“不错,据我所掌握的信息,私盐运业遍及全国。”贺庭萧对着两人道:“周可为在准备交代之际要求屏退左右,恐怕是想同我交代一些我还未查明之事。可偏偏这么巧,秦公公竟从国都赶了来,准备接走他。”
“可我无法确定秦公公真是‘碰巧’与否,此番将人和证据交由给他,若他真是陛下心腹,那么此事必会上达天听。可若是这人和证物都出现了问题,那么我们也没有打草惊蛇,反而更能确定秦遇身份的问题,找出那些更隐蔽之人的身份也便有了突破口。”
“甚至当年你认为有所内情的案子,所不定都能从这些线索中找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贺庭萧解释完,看向杜云清有些呆愣的神色,很快,后者双手作揖,朝贺庭萧深深鞠了一躬。
“是在下心胸狭隘了,贺大人果真是公正严苛之人。”杜云清放松了神色,继续道:“大人若是有用的上在下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先将我此前要的名单准备好。”贺庭萧深深看了他一眼,说罢,拉着宋然的手朝外走去。
门外,除了唐晓生和张九,还有被拦在门外,一脸焦急的仆从竹子。
见他们都走了,竹子这才赶紧进到堂内,见少爷安然无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而宋然跟着贺庭萧走在回后院的路上,她看着他健硕的背影,不自禁的问道:“你为何想要帮他?”
“帮他?帮他有什么好处?”贺庭萧停了脚步,神色带着些戏谑的看着她。
宋然不解地看着他。
他眸色带着笑意,轻抚了抚她的发顶,道:“那件案子是本朝女官无法兴盛的本源,若真能翻案,你所期望女性在这王朝中身份地位的提升,或许能快上那么一些。”
宋然怔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是什么情绪作乱,让她心跳砰砰,鼻尖酸涩。
她扑进他的怀中,搂紧他的腰身,呢喃道:“谢谢。”
“你我之间,永不需言此。”贺庭萧声音低沉喑哑,他轻搂着她,就像是在护着这世间最珍贵的物事。
隔日,郝氏以及严韬一并在知府衙门受审。
还有一些家属,因女儿不堪受辱自尽的家人,重新报了官,期许在今日得到公平的决断。
还有一些受辱姑娘的家属没有站出来,害怕影响自家姑娘未来的生活,选择了沉默。
可无论他们做了何等决定,今日的判决,郝氏以及严韬都无法再活着看着明日的太阳。
就在贺庭萧即将拍响惊堂木之时,被马昭妹搀扶着的严修缓缓走进了审判大堂。
他似乎一夜之间沧桑了许多,再也没有知府大老爷的那股气派和威望。
他被搀扶着缓缓跪倒在大堂之上,对着贺庭萧道:“老夫有罪。”
“老夫未经营好自己的家,此乃罪一;老夫所管辖的范围内,竟无人敢堂前申诉我那儿子所犯下之罪,仆从侍从知晓这些也无人禀告,治下不严,此乃罪二;当年再娶郝氏时,宠妾灭妻,导致一系列的悲剧发生,此乃罪三。”
郝氏有些空洞的眸中渐渐续上了泪水。
“求大人赐流放之刑,永逐宁古塔。”
严修一字一句,而站立在一旁的严星早已泪湿了脸庞。
他想要出声阻止父亲,可昨夜父亲醒后已然告诉了他这番安排,嘱咐他不必费神难过,要好好生活,追寻自己想走之路。
贺庭萧眉目肃然,拍下惊堂木:“允。”
每个人都会经历痛苦,每个人都会身处低潮,每个人都有追寻自己梦想生活的权利,也都有发泄情绪痛苦的方式,但所有经历都面临不同的选择,不同的选择又决定了未来人生道路的不同方向,若是错误的选择,那也势必要承担起此番选择所都带来的沉重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