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无声地低笑一声,讽刺她这般强调自己身份的模样后,才总算服软,尊敬地行礼谢罪:“是儿臣失德,言语顶撞母妃,求母妃宽恕。”
他微微弓着腰,举止得体,但低垂的眸子却是不达底的阴鸷。
王蕊并未理会,只是让女婢伺候自己缓缓润了口茶后,方轻轻嗯了声,算是原谅了他的犯上,缓声答道:“万事不可操之过急。苏家小儿还是需尽力寻。再等一些时日。开春以前,若寻不到人,本宫会亲自说服父亲。”
韩王抿着唇,心中并不赞同她的话。可若无她点头示意,祖父不会轻易答应他任何事。
外祖父是王氏家主,母妃一样对士族的力量十分信任。可他是看着谢氏式微与儒生兴起长大的,他心中并不十分相信士族如今对朝堂的影响。
因此才会一直举棋不定,无法下定决心。
韩王已受够了他们的拖沓与谨慎,在出宫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转道,去了一趟崔家。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才能在必要时赢得这场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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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醒来那日后,苏念奴就没再见上赵破奴一面。
以往他们虽同住一座府邸,若无闲事倒也确实极少机会见上一面。只是她心里总想着那夜马车上神志不清的吻,不由对见赵破奴产生了一种又惧又盼的心情。
惧是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他,心中羞耻于自己的大胆妄为,担忧他会因自己的放浪而生恶。
可心中比起惧,更多的仍是盼。她记得昏暗局促的车帐内满含攻击性的吻,却更记得那夜赵破奴裹紧自己,手覆在自己哀求的眼眸时,不曾停下安抚的低沉声线。
他话向来不多,可那一路却凑在自己耳侧,一声又一声地安抚着她。
苏念奴当初入府为妾,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初遇李沐,被他刁难的那一夜,她甚至委屈地想过,日后恐怕会更困难,从未想过会有今日。
神智混沌那一夜,并非只有她一个是想要的。她很清楚。
否则不会有那令人几近窒息的一吻。
她是他的妾,一切本该理所当然。可他不曾。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苏念奴的手划过中此句话,爱不释手。
他是自己于风雨之中所见之人,是她云胡不喜的将军。
摇雨在一旁见她笑弯了眉眼,提醒道:“夫人,您已许久没翻页了。”
当初将军府找牙婆招奴婢,是特意吩咐过要能认字的。这些字摇雨倒是认得,只是合在一块儿,就似懂非懂了。
往常时候摇雨或许是要问苏念奴的,只是近来她伤了咽喉,摇雨不愿她废这口舌。
苏念奴被打断了思绪,纤弱的颈脖朝她转了转,低声问道:“我颈脖的伤,如今看着可打眼?”
她的声音轻盈且微细,已恢复了太半原本的模样。摇雨甚至觉着,她这样说话比起往常冷清的语调添了几分酥意,她每每听着都软了半边耳朵。
“已经不显了。”摇雨仔细瞧了瞧,答道,“谢大人送来的伤药效用真好,才几日就让夫人的伤好了太半。”
苏念奴听着,并没有再答话,而是起身行至妆台前,示意摇雨为自己梳发。
“夫人今日想出门?”摇雨反应过来,不禁问道。
苏念奴的手还捧着,手指点在那句话上,淡笑着低声应道:“去寻一趟将军。”
有些想见他。
唔,不对,或许并不只是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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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奴的性子一贯是有些冲动的。
心中起了想见赵破奴的念头,便有些迫不及待起来,把那夜马车之中前半段的尴尬全然忘在了脑后,并未曾想过见了面该说什么。
她甚至心情颇好的换了身寒碧水蓝衣裙,才独自去往赵破奴的小院。
昨日又下了大雪,府里万物皆染上雪霜,唯她一身冰蓝若水,俏静姝丽地行走其中。乌黑的发上东珠细微的晃,半点不似往日沉静,反添几分调皮之色。
行至门前,她踏入了屋檐下,怀着难以言说的心悸,欲抬手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