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摇花用捣衣杵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泡在水中的衣服,水声扑哧响个不停。
屋内的兰朝贵本还想再睡个回笼觉,听见外面的拍打声,在床上捂着耳朵翻来覆去,终是忍无可忍,冲着屋外大喊:“滚远些!”
王摇花握着捣衣杵的手一顿,抬眼朝着兰朝贵的屋子看了看,脸色不变,继续拍洗着衣服,不过还是顾忌着他,手上动作也放轻了些。
不过这对于兰朝贵来说聊胜于无。
他在家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哪怕是兰香寒再看不惯自己,还是要乖乖听自己的话,今日倒是要翻天了!
兰朝贵咬牙切齿地穿上衣服裤子,想要出去跟这洗衣服的人理论一番。
他刚踏出门,就看见一个陌生的背影坐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定眼一看,这不正是刚刚进他屋的那女人吗?
王摇花微微抬眸,就看见那边突兀地站了个人。
兰朝贵以为她是想开口对自己说话,立刻清了清嗓子,准备回她的话时,就见她只是将水中衣服提起,翻了个面。
像是没看见自己似的。
兰朝贵尴尬地敛了敛嘴角,背起手,像个大爷似的大摇大摆地围着她走了一圈。
见她依旧无动于衷,兰朝贵也摆起了架子,他轻咳两声:“你是我爹娘雇的丫鬟?”
王摇花没抬头,将洗干净了的衣服拧干,扔进了另外一个盆里,她低声敷衍道:“算是吧。”
“丫鬟哪有你这样的?”
“那丫鬟该是哪样的?”王摇花淡漠开口,端起一盆洗干净的衣服,起身往晾衣绳那边去。
她将衣服一件一件规整地挂在晾衣绳上,身后传来兰朝贵的声音:“你们做丫鬟的,居然还来问主人该怎么做丫鬟,我看你这样子也别伺候人了,伺候畜牲更适合你。”
王摇花踮起脚将这盆里最后一件衣服晾上去,将盆中积的水倒在了地上,“可能是吧。”
兰朝贵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觉得她甚是无趣,不过内心还是有些得意的。
他们家里如今也请的起丫鬟来伺候他了,看来离富贵日子不远了。
兰朝贵正幻想着今后自己能够穿金戴银了,王摇花的一句“让一让”将他无情地拉回了现实。
兰朝贵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王摇花蹲下将木盆里剩下的衣服一件一件拧干。
他看着王摇花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是她的主子,既然是他家请的丫鬟,那定然是要听他的,哪有丫鬟对着主子发号施令的?
他如今,也要学一学岭城里那些官老爷的范儿了。
“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兰朝贵坐在凳子上想往后一靠,才发现自己坐着的是家里快朽掉的木制长凳。
他手脚有些不自在,面上却是老爷们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懒洋洋开口。
王摇花头也不回,“不知道。”
“你不知道?”兰朝贵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你这么大个人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这个世上竟出现了比自己还要蠢的人?!
他爹娘是怎么想的?雇了个一问三不知的臭丫头,他还盼着她是个嘴甜的,能够做自己的解语花呢。
有这点钱,还不如给他挥霍了去!
王摇花重复道:“不知道。”
晾完衣服后,王摇花将木盆里的洗衣水倒掉,又用扫帚将地面多余的水渍扫去,木盆也放回了原处。
兰朝贵转头,看见晾衣绳上挂着的一排衣衫随风而动。
不得不说,她活儿干的还是不错啊。
“你去,把我的屋子收拾一下。”
王摇花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我还要喂鸡。”
“我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看这一家对兰朝贵的态度,王摇花觉得,比起刘大娘的吩咐,还是先完成兰朝贵的命令更为要紧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王摇花在心底叹了口气,提起扫帚,转身朝着他屋里去了。
刚刚她进屋时目光放在兰朝贵身上的,没注意到这屋内竟乱成了这个模样!
发黑的果皮扔在床边,几双布鞋脏得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桌上几张点了墨的草纸零散,地上破碎的籍重叠。梁上蛛丝密布,蛛网之中还躺着个拇指般大小的蜘蛛。
王摇花抬头,仿佛跟那蜘蛛深情对望了一眼。
她都快要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