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块十分小的碎布,不过半截手掌大小。看撕裂的位置,似乎是被扯落的。
“夫人衣箱并无黑色衣裙,怎会有这块碎布?”摇雨看了眼衣箱,惊奇道。
苏念奴捏着布料,也明白这绝不是自己的衣裙。如此粗糙的衣料,云引之根本看不上,更遑论取来给她制衣。
“这些日子,除了你与扶风,可还有外人碰过衣箱?”
摇雨摇摇头:“那晚后就搬进了侧室,里头只有奴婢与扶风进出。”
如此,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苏念奴抬头,望向蹲坐在高处的少年:“赵大人,有件事烦请你禀告将军。”
阿炎眯起了眼,垂眸看她。
枯叶被风挣开了怀抱,远离了枝头,自他们二人中间划过,阿炎碰见了一双盈亮的双眸。
“那歹人的线索。”她把手中的碎步递过去,面上难得带着兴奋,“若是把人捉到,不仅能证实我所言非虚,也不必再劳累您在此了。”
此时她立于树下,垂散的长发微微扬起,又落下。瘦削地身躯甚至没有穿戴整齐,却莫名亭亭玉立,似一株兰草。
他跳了下来,正要接过这份他亲眼见证,不容造假的“物证”,却听见了扶风小跑而入的脚步声。
“夫人,出事了。”她性格向来稳重,倒是难得人还未至,声先传了进来。“后院重新修建废池,方才在水里捞出了一具尸首。”
。
将军府后院发生了如此大事,苏念奴本是要去看一眼的。但收拾一趟后却被下仆告知将军叫她好生休养,她便把半踏出院门的脚收了回去。
这一“休养”,就又过了三日。
阿炎那日取走碎布后,当夜又回了小院。
若不是摇雨朝她低声禀告人又坐在了树上,只怕谁也不知道。
苏念奴听后倒也无甚表示,只是翌日吃早膳时,她问了句摇雨人是否还在。
摇雨对院子里有个外男还是挺敏感,注意得很是频繁,当即道:“今日醒来时大人已经不在了,如今换了另一个。”
她点头,道:“去问问,可要为他准备早膳。”
“问了的。”摇雨接话,“不答话,像个木头。”
苏念奴见此,也不再过问。横竖不过树上住了人,并不算什么大事。
如此过了两日,许久不见的将军府主人总算踏入了她的院子。身后跟着的,是十来个穿着官差服的男子。
苏念奴原正在让女婢为她重新整理云引之送来的“嫁妆”,被不速之客打断了事情也没有恼,从容放下了手中的清单,缓步上前去迎。
近半月不见,赵破奴只觉又清减了许多,不由皱眉冷了面色。
“将军,这是?”她行过礼,见他神色不善,只小心地望了眼他身后之人,询问道。
“刑部来的,要搜查。”
苏念奴微顿,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与后院的尸首有关?”
赵破奴点点头,不欲多说什么。
她把目光移向赵破奴身侧的官员,仔细辨认了一阵后才赶忙行礼:“崔大人。”
刑部侍郎崔毅,清河崔氏嫡次子,与她曾有过两面之缘,关系并不算好。
崔毅显然也不愿与她寒暄,只摆手让人涌入屋内搜查。
赵破奴皱眉,抬手把几近要被粗蛮之人擦肩的她轻轻一拢,护在身后又即刻松了手,不曾停留。
“崔侍郎。”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虽未点明,眸间警告意味却十分明显。
崔毅这时才高看了苏念奴一眼,而后对下属吩咐:“仔细些,莫磕碰了将军妾室。”
苏念奴不知前后因果,也不便开口多问,只能任由他们把箱子一个个搬出来盘查。
只是她如今的东西太多,只怕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
赵破奴望了一阵,便自觉与她隔开了一段距离。此时阿炎在小院门喊了一声,他才放心走了出去。
苏念奴未曾察觉他的小动作,心中不愿对着崔毅的冷眼,遂吩咐摇雨取本来读。
云引之不仅给她安置了钱财,衣物朱钗,还给她专门装了一箱子籍。里头是有他游历时觉得有趣给她捎的,也有她本就喜爱的,还有一些新奇趣味的让苏念奴掌掌眼。
摇雨才刚清点过籍,自然一下就寻到了位置。打开后翻找时却引起了崔毅的兴趣。
“倒是不曾想,夫人这儿还有如此大箱籍。”他亲自走过去,招人上前把都翻了一遍,半点没有尊敬的意思。
苏念奴见他如此无礼,又是一群外男,只好唤回了摇雨,避免碰撞。
“夫人爱好当真新奇。”崔毅拿着一本山川怪志,笑道,“闺阁女子都读诗词歌赋,此类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苏念奴看了一眼尚在院门外无暇注意自己的赵破奴,尔后把目光落在崔毅身上,语气无甚起伏:“崔大人对内室女眷的研读爱好如此好奇,确有几分高雅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