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想,早在平陵之役,苏鼎已经预料会有如此一日。方才话里话外,谢珩钰也透露出是他们保住了苏念奴的命。
既然目标一致,又承了太子的恩,他便顺了太子的意,算不得什么大事。
苏念奴沉默,攥着他衣襟的手又紧了几分。
感知到她的力气,赵破奴微微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突然想起了一事,绷着唇道:“只是你的父亲,为你寻得似乎并非良人。政事上信任倒也尚可,旁的事,还是需三思。”
苏念奴一愣,仔细思索了好一阵,才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说,谢珩钰并非如外人所言的洁身自好,自己不可轻易信任他?
望着男人冷硬的下颌线,苏念奴听见了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
过了良久,才重新把头埋回去,低声答道:“他本就不是我的良人。”
藏在兜帽下的声音极其微小,甚至没能散出夜风之中,就断了声息。
。
三日后,暖日当空高悬,洛京上空万里无云。
在百姓走卒流走街市最繁忙之时,赵破奴亲自带上了人证与供词到了府衙门前敲响了鸣冤鼓。
大魏律令:鸣冤鼓响,鸣鼓者需杖二十以示清白含冤,官员需当庭受理且受乡绅或其他官员督办,以示公正。
过往府衙门前不乏人鸣冤,但大多不敢鸣鼓,只哭哭啼啼几声便被打发走了。
但今日却有所不同。鸣鼓者,乃大魏正三品威远将军赵破奴。
他穿着遒劲的玄色常服,人往森严的大门前一站,面容淡漠地敲响了鸣冤鼓,一下又一下。
衙卫不识他面孔,上前还欲驱赶,却被他居高临下的目光所慑,呆在了原地。
“城西威远将军府赵破奴,欲状告清河陈家庶子谋杀府上女婢扶风。”
他侧眸而望,如恶狼的眼中带着浓重的煞气,把衙役吓得喘不过气来。直至听明白了他是何人,才惊愕地跑进府内禀告京兆尹。
事涉世家,又是官员亲自鸣冤,京兆尹自然不敢怠慢,但他也没胆子受理此案。
急匆匆命人跑了趟刑部请主簿陈季闻,便如热锅蚂蚁般来回转。
赵破奴倒是十分从容,还问他在等人间隙,要不要先把二十杖刑罚先行了。
京兆尹笑着摆手,忙道不急,又问此事他想请哪位督办为好。
“陈家父子一人任职兵部,一人任职刑部,两部尚公正不阿,定会避嫌。”赵破奴把话摆在前面,佯作沉吟,答道,“曾闻陛下夸耀大理寺少卿为人刚直,为世所表,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京兆尹眼皮一跳,不敢应。
“怎么,难道你有更好的人选?”赵破奴不解问道,“还是京兆尹认为谢少卿督办此案有何不妥?”
这话便是更不敢应了。
京兆尹擦了擦额角的汗,着人去大理寺请谢珩钰。
谢珩钰本就知道赵破奴不是愚笨之人,但今日这一出却让他很是意外。
状告陈季闻谋杀女婢,不过是要给藏在暗处之人一些警告罢了。否则他大可以直接以手中证据做章闹到陛下面前。谋杀长子,嫁祸朝中三品官员,足够掰倒陈家了。
只是清河陈氏在洛京士族当中虽不值一提,却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存在。赵破奴尚没有这个能力直接得罪世家。
因此,赵破奴还把他拉进了局中。欲以其威名,为将军府扳回一成脸面。
以他对赵破奴的认识,他并非是争夺此等脸面之人。所以,他的动作并非是为折陈家面子。这场戏,他是演给陛下看的:他不是能接受糊涂含冤之人,韩王若是再胡作非为,他不介意下回寻太子帮忙。
谢珩钰坐在马车内想通了其中道理,不由扯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