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夫看着他这道血淋淋的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我说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他从柜子里捞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他,“一贯钱。”
周辛夷接过药瓶,听见他如此开价,惊讶开口:“你这就坐地起价了?”
过去这一小瓷瓶的药不过也才一两钱。
“黑心肝的,”周辛夷一边揶揄他,一边单手取下瓶塞,将里面的药粉均匀抖撒在了伤口上,“先赊着,有钱了还你。”
何大夫白了他一眼,就他整日在城里跑上跑下挣那几个铜板还不够他自己吃喝,指望他有钱?何大夫觉得还不如指望自己。
不过他倒也不会真让周辛夷给钱,他俩老交情了,况且这药也是他自己配的,周辛夷也算是自己的药人。
“抓住那小孩儿了吗?”何大夫问道。
“抓住了。”
“怎么处理的?”
“那小孩儿原是江南一带的人,如今江南遭逢水患,又刚过了一个冬季,官府储粮不够,闹了饥荒,他的家人都被饿死了,他便一路流离到了岭城,那个被偷了钱袋的大哥祖籍也在江南地区,听说了这小孩的经历,要回钱袋后便教育了他两句,也没再追究。”
何大夫递给他一卷纱布,周辛夷将瓷瓶放在一旁,手臂压着纱布的另一头,一圈一圈地缠住了自己的伤口,最后单手系了个结。
他平时受的小伤不少,常常独自上药,包扎伤口,这样的事他一个人也能做得十分得心应手。
“教育他有何用?”何大夫反问道,若是无法好好安顿了这小孩儿,那他今后还不是会以偷为生?
周辛夷将瓷瓶重新塞好放进了兜里,听见他的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以后多注意一下城里有没有合适的差事,给他寻一门。”
“你倒是善良。”何大夫轻笑道。
想当初,他这学徒冬青也是周辛夷牵线收的。
周辛夷也不否认。
“南方的水患真这么严重?朝廷没派人去治水赈灾吗?”
“我这种平头老百姓哪知道朝廷的事啊?”周辛夷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臂,“不过听说这次水患祸及程度倒是快赶上十年前的那场水灾了。”
何大夫又将一叠药包堆放在柜面上,周辛夷顺势提起,“这些药是送往哪家的?我帮你捎过去。”
“陈水巷方家的,”何大夫看他一副将要离开的样子,问道:“你这要走了?刚刚那姑娘不是去拿你的东西了吗?”
“哦哦,差点忘了。”周辛夷又将药包重新放回了柜面上。
何大夫:“……”
“她怎么也在这儿的?”周辛夷倚在柜前,随口问道。
“她?”何大夫刚问出口,就知道他说的是那姑娘,于是将刘大娘受伤一事告诉了他。
“你认识她?”何大夫问道。
周辛夷摇摇头,“不认识。”
“这姑娘挺有意思的。”何大夫将戥子收了下去。
“此话怎讲?”周辛夷接话问道。
“方才她问我,有没有找到害死那个女屠夫王娘子的凶手。你说那王娘子不是自己失足掉进水里的吗,哪来什么凶手?”
“王娘子?”周辛夷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侧着身子,转头看着门外街道来往的行人,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我这半个月不知怎的了,老是梦到这位王娘子……”
周辛夷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门外王摇花一边提着一块猪板油,另一边提着一条草鱼走进了医馆。
“大人,您的东西。”王摇花将草鱼递给周辛夷。
好在那大爷心肠好,他卖完了东西后本就打算收摊回家了,想到王摇花放了东西在他那儿,硬是守在原地等着她回去拿。
“好好。”周辛夷弯下身,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去接,看着臂上的沁出了血的纱布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臂受伤了,于是便换了只手去接。
眼神轻扫,便看见了王摇花腕上的被烫过的伤痕。
“梦到什么了?”何大夫继续问他。
周辛夷提着鱼,又顺手提起了柜面上的那叠药包,一边朝外走,一边笑着应他:“没什么。”
王摇花疑惑地看着周辛夷的背影,待他离开后,又回过头看了看何大夫。
何大夫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察觉到了王摇花的目光后,他便抬起头对她道:“对了,你去看看大娘醒了没,若是醒了,就给她换一贴药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