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净言看向张华,神色认真:“我听你所言,似乎尚有犹疑。你若真为扶风好,便该跟我走一趟。”
张华不语,只亲自上前抱起了扶风的尸首,重新放置回灵堂中。
“我去为丫女清理清理,她最爱洁,不好脏了棺木。”陈氏先抹干了眼泪,礼数周到地谢过顾净言,匆匆跟了进去。
最是强势的赵氏见亲人都入屋,四下看去,心中憋闷,上前对围观地众人生了气:“都滚远去,围在我家作甚!”
失了好戏,众人便做鸟兽状散去。只临零星几人时,才见人群中藏了个素白锦袍男子。
他面若冠玉,身如松竹,身旁立了个娇美的白衣娘子,如一双佳人才子,惹人羡煞。
赵氏见人衣着便知不可得罪,怏怏地觑了两眼,灰溜溜回了院内,不愿再搭理贵人。
顾净言回身,才见谢珩钰正站在门前,笑意正浓。旁边女子面容清冷,似是同行人。
她倒不曾料到竟如此有缘,一日撞见两回。于是笑着上前行礼,道:“谢大人,你怎在此?”
谢珩钰喜爱她声脆笑浓,眼下红痣漾着娇俏,活泼动人。
“路过听见姑娘声音,好奇驻足而已。姑娘可要回府,我顺路捎一段?”谢珩钰显然是听了个大致,对此事的评判也起了兴致,想上门凑个热闹。
“这位姑娘是?”一旁的女子开了口,惹来顾净言的目光。
女子长得柔美,眼下竟与顾净言一般在眼下长了颗红痣,令人发怔。
“我是威远将军义妹顾净言。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顾净言回过神后回道。
女子暗中打量了一阵,面色变换难辨,最后却还是笑着答:“奴名宋初曦,罪人之后,配不上称姑娘。”
顾净言觉得她的话有些怪异,不敢妄答,下意识看了眼谢珩钰,见他神色无异才回道:“我是粗人,不懂礼节,你不必自贬。”
气氛有些突兀地冷了下来,莫名地怪异之感涌上顾净言的心头,却不知从何而起。
“顾姑娘不拘小节,是我多心了。”宋初曦盯着她,抬手指了指眼下的痣,又道:“我与姑娘似乎很是投缘,如此相似之处,倒是少见。”
顾净言也摸了摸自己的红痣,正欲说话又听她道:“大人有事,今日便不打扰了。”
谢珩钰点头,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本也只是来探望一番,并非真要与她谈些什么。
宋初曦走远了一段,才缓缓转身看向仍站在原地的两人。
顾净言俏丽地站在锦服男子身旁,面容松快,双眸如镜,就连眼下那颗红痣,都是那样的干净无忧。
她得到了新的人生,是与她截然不同的,明媚艳丽的人生。
袖下的指甲掐入了血肉,折断了甲面,渗出了血。宋初曦却浑然不觉。
。
谢珩钰的车驾也并非每回都会被拦下。
谢珩钰先是陪顾净言走了一段,见天色已近日中,开口道:“时辰不早了,街上行人渐消,不会有人阻拦我的车驾。我捎姑娘回府吧。”
他回头,又吩咐童怀谷去雇辆马车,带张家三人到将军府去。
顾净言身上无甚银两,可不敢在外欠债,连忙拒绝。
“无碍。”谢珩钰不为意地摇摇头。
顾净言与他关系尚算不错,加之此前两次他皆出面帮助了兄长,拒绝之言在唇边是如何也说不出了,只能点头应下。
洛京贵子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的。进了车驾,入目虽素净却丝毫不朴素。比起将军府那寻常至极的马车,顾净言始知什么叫贵气。
她虽不懂马车上用的是什么帷幔和贵木,可她好歹还是知道自家马车上很多东西是没有的。她看着小方桌上摆着的精致糕点,谢珩钰打开下头的小箱柜,竟还有热茶。习惯长途奔波,风餐露宿的顾净言顿感自己穷困潦倒得厉害。
“洛京贵人的车驾,都如此陈设么?”她僵着脸接过谢珩钰的茶,并没有喝,反而放在了放桌上,紧巴地问道。
谢珩钰不明所以。
“无甚,大人不必介怀。”顾净言不愿多解释,心觉此问实在丢脸,闭上了嘴。
官道笔直宽敞,顾净言已多年未曾坐过马车,今日坐在里面只觉舒适又难熬。舒适是她难得出行有马车,难熬是她在西北向来乘马驰行,马车的速度她实在不惯。
谢珩钰见她拘谨,指节轻扣了两下小方桌,换了个话题问道:“方才冥亲一事,姑娘如何看?”
顾净言看他一眼,耸了耸肩:“如此头疼之事,还是交由兄长定夺罢。”
谢珩钰赞同地点点头,“不知赵将军会如何断此案?”
“谢大人呢?若是你,会如何判?”顾净言不答,反问道。
她知晓谢珩钰曾在洛京当过廷尉,必定比她更懂如何判决。
“按大魏律例,姑娘亲事应由长辈把持。张家如今仅剩张华一男丁,高堂尚有祖母,陈氏尽管是死者亲母,也做不得此事主。”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事死如事生,活人尚且需被家中议个好亲事,若是夫家男子真如死者其母所言,还是不结此冥亲为好。”
谢珩钰给了答案,顾净言又问:“所以大人是判结亲还是不结亲?”
“若能劝服赵氏,自然该判不结亲。”
“你有法子劝服赵氏?”她双眸微睁,似是有些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