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又碰到了那只老鬼。那老鬼告诉我,他知道有个地方有吃的。我便跟着那老鬼去了神宫下面。我跟你说,那神宫可真是漂亮,里面宫殿成群,到处都是金银珠宝。”左翎眼神很是羡慕,语气却很不屑,“不过人都死了,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于鬼而言,那些东西还不如一碗饱饭,起码饭能管饱肚子。”
寅时听她这口气,自己若再不及时止住她的话头,恐怕她就能当场编出一段小鬼夜游地宫的话本。
“那这么说,你是在地宫里面碰到他们的?”寅时打断左翎,眼睛指了指坐在桌边的两个小鬼,心想:那口风水井是地宫入口,没准左翎是在地宫里碰到那两只小鬼的。
“不是。那老鬼不知从哪里弄了几坛酒,还没告诉我吃食藏在哪儿,自己就倒头醉过去了。”左翎撇了撇嘴,不满地道,“我饿得两眼发晕,只好自寻出路。可那地宫却跟迷宫似的,我在里面转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上面有人在说话。”
寅时听到这里,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左翎看了眼那两只小鬼。那只大点的小鬼,正在给她弟弟喂糕点吃,还时不时地低声安慰着她弟弟,说一会儿便带他去找阿母。
“我当时正在那口井的下面,看到有人挪开了井盖,把他们……”左翎垂下眼,抿紧了唇,有些难过地慢慢说出了后面四个字,“扔了下来。”
寅时表情凝重,手指不由在袖中紧了紧,忍了忍才问道:“你可有看清是谁把他们扔下去的?”
左翎摇了摇头:“那井又黑又深,一切都很突然,我根本没来得及看。”
寅时:“那他们落井时,还活着吗?”
“还活着。不过,他们当时都已经昏迷了。”左翎告诉寅时,她本想附身到那大点的孩子身上,能救一个是一个。无奈那井实在太深了,那小女孩在下坠时,头部撞到井壁上,她也跟着被撞晕了过去。待她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两只小鬼正可怜兮兮地守在她身边,求她带他们去找娘亲。
左翎看着那两只小鬼,因着自己没能救下他们,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他们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姓甚。后来,还是那地宫里的老鬼告诉我,他们两个是莫家的孩子。那老鬼让我把他们送去神宫监处,可他们似乎很怕待在那里,还没进屋就开始哭闹。我没办法,就只好把他们带来了这里。”
寅时觉得奇怪,这两个孩子既然这么想见到自己的娘亲,为何会害怕待在守陵人住处?
“你在想什么呢?”左翎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寅时回过神来,认真地看着左翎:“你再仔细想想,你在井下听到的声音,是男是女?你还记不记得他们说过什么话?”
左翎听她这么问,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我好像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寅时:“一男一女?”
“嗯。”左翎揉了揉额头上的包,仔细回忆道,“那男的说,小君,难道我们就只有这一种法子吗?那女的说,如果你想与我长厢厮守,就不要有妇人之仁。”
寅时面色一变,示意左翎继续往下说。
“那男的又哭着说他下不去手。那女的又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小,我听不清楚。”左翎接着道,“后来,那女的好像生气了,我听到她冲那男的吼了一句,‘这些年,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太让我失望了,莫世仁!’”
寅时一怔,这些话从左翎嘴里说出来,口气全然听不出半分狠毒,但她却还是感到了一阵阵凉意。虎毒都不食子,莫世仁竟为了与那个女人长厢厮守,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这种人怎么还有脸安心地苟活于世!
寅时心中腾地起一股怒火,她也顾不上此刻什么时辰,径直走出房间,敲响了李景琰的房门。
“这么晚了,找我何事?”李景琰打开房门,抱臂倚在门口,身上穿着寅时替他缝好的那件黑袍,神色看上去有些疲倦。
寅时目光在他前襟上顿了一下,一脸愤愤不平地道:“我知道杀害那两个孩子的凶手是谁了!”
李景琰神色淡淡地往长廊里扫了一眼,半点也没有把她让进屋说话的意思。
“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李景琰伸手打算关门。
“不行!我不能等到明日!”真相实在太过残忍,她不说出来无法安睡!
寅时气鼓鼓地拿手挡住房门,一个矮身从他胳膊下面挤进了房间。
李景琰愣了片刻,才关上门,慢慢转身看向屋里的人。这丫头,竟然三更半夜闯进自己房间,实在是太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