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琰扫了眼桌上的菜,菜色虽然清清淡淡,摆盘却相当精致,盘碟周围更是一点油腻的污渍都没有,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寅时鼓着腮帮,大口大口扒拉着饭菜,时不时地抬眸看一眼李景琰。李景琰今日倒是一句挑剔的话也没说,只见他很有仪式感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往嘴里夹着菜,偶尔还会停下来,慢慢咀嚼几口,似乎在细细品尝着菜的味道。
寅时有些纳闷,曹吉不是说他主子九岁那年被人下了毒,味觉失灵了吗?可看到他用饭时如此专注,一点也不像是失去味觉的人啊!
寅时盯着李景琰,只是这么点出神的功夫,再一低头准备夹菜时,竟然发现自己面前的菜碟都空了。
“你今日这胃口的确‘很’不错。”寅时看着空空的菜碟,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感到荣幸?毕竟面前这位挑剔又难伺候的主,居然很给面子地把自己做的饭菜全吃光了。
李景琰放下碗筷,垂着眸子没说话。昨日他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日他细细尝过寅时做的每道菜,竟然发现自己的味觉的确恢复了不少。
“嗯,今日你做的菜很合我胃口。”大概是因为他心情的确很好,李景琰抬眼时,眼底竟划过了一丝模糊的笑意。
寅时轻轻怔了怔,这一瞬间,忽然觉得李景琰的眼神似乎没有那么犀利了。相反,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神单纯而清澈,看上去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只是浅浅一丝笑容,便让他整个人焕发出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寅时微错开视线,朝大堂里那几个伙计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几个伙计其实隔得比较远,压根听不到他们这边说话。
李景琰倒没刻意压低声音,只神色如常地反问了一句:“说什么?”
“你方才不是说,要告诉我凶手是谁吗?”寅时左右看了一眼,以为他是怕隔墙有耳被人听见,悄悄起身挪到他旁边,低声道,“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那我们去你房里说。”
李景琰见她突然凑到了眼前,下意识地把头往旁侧一偏,躲开了她的脸,“我何时说过要告诉你?”
这人是不是脑子也中过毒?怎么能转脸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你方才那意思不就是……”寅时话没说完,脑袋就被一只手轻轻推回了原位。
李景琰坐直了身子,打断她道,“你再仔细想想,我方才说了什么。”
寅时噎了噎,仔细回想了一遍方才两人的对话,才发现李景琰的确没有说过要告诉自己凶手是谁。从头到尾,不过是自己在他的诱导下,误以为他会告诉自己罢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寅时看着一桌子空空的菜碟,气鼓鼓地瞪了眼李景琰,只觉得自己被这男人骗了!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最后只得重新拿起碗筷,往嘴里扒了几口冷饭,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李景琰见她拿自己撒气,心里有些想笑。其实,他并非故意卖关子捉弄寅时,只不过眼下这看似简单的人命案,却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未免寅时卷入其中,一切得等自己有了十足把握,才能告诉她真相。
“那你慢慢吃,我回房休息了。”李景琰见寅时塞了满嘴米饭,本想出言安抚她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起身往楼上去了。
寅时正生着气,没看他也没答话,只埋头嚼着米饭,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楼长廊,她才往楼上瞟了一眼,鼓着腮帮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不告诉我,我也自有办法知道。”
寅时胡乱往嘴里扒了一碗米饭,随后往那堆大堂伙计中间凑了过去。
几个伙计正好聊到了莫世仁,看到寅时凑过来也没在意。
“我早就跟你们说了,那莫世仁天生就是个带煞的,克父克母也就算了,这还把自己孩子给克死了。可怜咱们莫娘子也是背时,这么贤惠能干,却找了个不扛家的,这辈子怕是被他毁了哦!”
说话的是之前那个话多的伙计。寅时听到他说“天生带煞”四个字时,下意识就想到了李景琰。不过,比起李景琰来,那莫世仁身上却一点锋芒也没有,性子看上去也很温和,和莫娘子倒是十分般配。
“你可别胡说。”那年长些的伙计说道,“我看那莫郎虽不擅做生意,舞弄墨倒是在行,说不定家中真是什么香门第,只不过父母早亡家道中落,才不得已做了莫家赘婿。”
几个伙计默了默。入赘在本朝并非什么光彩的事,倘若不是迫不得已,没有哪个男子心甘情愿改了自己姓氏入赘到女方家。
寅时有些疑惑。她和莫千秋打过交道,以他那谨慎又怕被人算计的性子,即便是招赘婿,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个人把女儿嫁了。
“什么父母早亡,家道中落?依我看,莫娘子八成是被他骗了!”那话多的伙计愤愤道,“你们可知,前几日我去抓药,在后巷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