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看着他。好一会后,她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昭儿日后定会是个好君主。”
小昭儿顿时开心的笑起来:“真的吗?父亲也这般说。那昭儿日后要更用功!”
温暖的烛光映得迟昭干净的双眸亮亮的。沈姝怜爱的两手捧住他饱满的脸蛋,道:“时候不早了,快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嗯!母亲也早些歇息!昭儿去睡了!”
沈姝笑着点点头,看着迟昭嗒嗒嗒的跑出她的寝房。几十烛台烛光明亮,沈姝的笑颜甜美幸福又舒心。
她笑了一会,笑容渐渐敛下。
才与江娇说了一月不到昭儿便被立为太子,她才不信是江娇的功劳。江娇再受宠,也不可能在这事上轻易左右迟昀的抉择。
自十二年前初次怀孕,迟昀年年都来她寝殿四五次,不过都是来看孩子。因而她未将迟昀过去一年来的五六次放在心上。而今看来迟昀定是早便有意于昭儿,是她太着急,办事草率了。
方才本想与昭儿说与江娇相谋之事,可昭儿才十一岁,性子也直率,她怕他兜不住话反倒惹了事,索性不说了。
待皇上驾崩后她再让昭儿改立她为皇太后便好。
想起与江娇在椒房殿里的相议,沈姝的笑颜逐渐消失。刚议好时未有察觉,后来越想越是不对。江娇性子在众人看来一向都是纯粹到傻,可江娇那时怀疑过自己是在利用她。江娇若是真的纯,应是别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才对。江娇不会不是看起来那般吧?
想到这,沈姝蹙了蹙眉。但皇上特别喜欢江娇便是因她与众不同的傻。人难不变,许是江娇为了固宠特意维持。
沈姝唤来侍女吹灯,起身向床上走去。
揭穿江娇于她没有任何好处,况江娇这般做也只是为了皇上的宠爱。她没打算揭穿。
床帐落下后,满屋暖光吹灭。秋日的月色过窗入屋,清凉若水。
*
两年后的春天,沈姝生病,昔日的娇容日渐消瘦;
同年秋日,迟昀为安抚江娇因无子而不安的心,封她在边关做士兵多年的哥哥为督军。
*
一年后,春三月。
后宫妃嫔闲来无事,常聚在一块饮茶吃糕,喝酒聊天。沈姝生病后,身子还不太差时也还会来。可最近愈发不行、几乎只能躺在床上,自然是不来了。
各自的皇子公主有时也会跟来。这次,十七岁的迟茂便是如此。
但迟茂来了也不愿与其他的皇子公主坐在一块接触。他嚷嚷着怕晒,跑到树下去了。众人劝不住,便也没管他。
少年的长发高高束在发顶,如墨垂落身后。迟茂独自站在高大的树下,看着不远处的妃嫔和皇子公主在铺了棉布的绿草地上分别坐成两堆、谈笑生风。明媚的笑颜在阳光下更加灿烂。
繁盛的树叶斑驳灿烂的阳光,树下更比树外阴凉。迟茂不喜热闹,从不愿来这种场合。是母亲见他整日闷在屋里,怕他闷久了更不开心,非把他拉出来的。
——今日的江娇额心画了三点红色的小花瓣,妩媚之余更是娇俏;一摇一摇的半长流苏,再配上她浅黄的春衣和灵动的神色,格外动人。她本就是众妃嫔中年纪最小的,性子又活泼好动,盛装后不免抢眼十分。
迟茂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往江娇瞟。毕竟是父皇的妻子,他看了几眼后便收回视线没再看。
少年低下头,两手在身后互相勾住,一脚扒拉着脚下青草,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做皇上真好,什么样的女子都要得到。”
可惜,他是无缘了。母亲在朝中无权势,比不得沈贵妃有哥哥和弟弟。
迟茂没看见,江娇在倒茶喝水的间隙,亦不经意的掠他一二眼。
——“兄长!兄长!”
迟茂蓦然抬头,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公主已跑到他跟前。
“兄长,别在这傻站了,今日的桃花酿好好喝呢,你也来尝尝吧,嗯?”她笑盈盈拉住迟茂窄窄的衣袖。
“我……”迟茂刚要拒绝,却已被小公主不由分说的拉走。
“走吧。”尾音拉长,带着不由分说的撒娇。
迟茂迈步随小公主向前,高高的视线自然越过小公主的云鬓。他看见跪坐在草地上的三个皇子,都在看着他笑。
走出繁茂的树投下的巨大阴影,阳光照耀满眼。
迟茂抬眸。蓝蓝的天上,绵绵的白云一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