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箴原本低着头看手机,回复微信群里的消息,见她稍稍坐直身体忽然间开口,他便把手机搁在一旁,认真听她讲。
“那时候,我哥哥上了大学,不在我身边,阮漫璃又去了北京集训……我又没有什么朋友,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易瑾之留级后和我成了同班同学,她很讨厌我,你知道的。所以那段时间,我总是莫名其妙被议论、被孤立。”
“我知道阶段性的孤独是人生常态,没有人会一辈子过着被朋友簇拥的生活。可是那段时间,我真的很难过。”
“也是在那段时间,梁竞舟出现在我身边,替我挡掉了许多恶意。他一直默默保护我,在我难过的时候,没有人和我说话,也是他一直陪着我。我拿他当朋友,当成是倾诉对象,他偶尔会讲一些混蛋话戏弄我,我也只当那是玩笑话。因为在那个时候,我找不到一个能够代替他的人。”
“所以我觉得,他对我而言应该是个挺重要的人,毕竟他曾带给我很多善意。”
她说得很慢,像是把那年的事情重新经历一遍。如今回忆起来,那些画面历历在目,而她早已不再似当年那般无助和惶恐,她已经成长了。
如今她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能够适应阶段性的孤独,也能够勇敢抵挡别人的恶意。
韩箴微蹙着眉听她说完,心绪复杂难平,“以前从没听你讲过这些。”
“这些事情,告诉你哥哥了吗?”
她缓缓摇头:“那时候他在滨城,也帮不上我什么。”
“也没有告诉你的姑姑和姑父?”
“没有。他们平日里工作已经很忙了,不想再让他们为我担心。”
闻言,韩箴叹气:“苡言,你这个性子,或许得改一改。”
舒苡言觉得苦恼:“可是要怎么改呢,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一说。”韩箴看着她,认真提议,“发微信,打电话都行。”
“可我们有时差的啊。”舒苡言捧着水杯,眼睛盯着杯中的气泡,语气渐渐淡下去,“我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听她说完,韩箴忽地沉默,微微叹了口气。
的确,他们之间有12个小时的时差。她起床上早课的时间,他才刚从实验室离开;他早起去占位的时候,她才刚刚进入梦乡。
他无法全然兼顾到关于她的方方面面,也不能适时提供有效的情绪价值。
这一点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韩箴觉得自责。
他一度以为自己很懂她,却连她过得不开心都不知道,还习惯了以高位者的姿态对她进行说教。
也难怪,她始终难以对他敞开心扉。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放弃。他想从今天开始一点点改变,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好这一切。
那么难的学术研究都熬过来了,为自己喜欢的人慢慢改变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有魄力,也能做到。
半晌,韩箴抬起头看着她,笑着说:“会有的。”
他握住她的手,内心暗暗做了许多决定,“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保证二十四小时在线,只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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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苡言其实不是第一次来北京,小时候舒云辙带她来过两次,但也只是走马观花似的游览一番,她对北京始终没有什么太过深刻的印象。
但和韩箴在一起的这两天,平平淡淡的两天,他们一起去过的每个地方,看过的所有风景,都仿佛深深刻进她脑海里,不是那么浓墨重彩的一笔,却让她觉得弥足珍贵。
韩箴走的那天,原本阴沉的天色终于放晴。
他们在北京道别,一个回多伦多,一个回滨城,在同一时间奔赴两个截然不同的目的地。
韩箴搭乘国际航班,与她不在同一个值机柜台,便先把她送到值机窗口排队。
两人又聊了几句,他挥手,笑着与她道别。“下次再见。”
不知为何,舒苡言的眼睛忽然就红了。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在他转身的那刻,她拉住他的手,轻声说:“韩箴哥,其实我们可以试试的。”
“我愿意的。”
大厅里人来人往无比喧闹,她声音并不大,轻易便被周围的说笑吵嚷声掩盖过去。
但韩箴听见了。
他怔了怔,身体募地僵硬,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视线与他对上,好不容易堆筑起来的勇气忽然间崩塌。
“没什么。”她松手,冲他笑了笑,“路上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说完,她飞快地跑开,往洗手间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