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们可不差钱,不然银行白抢了。”李搂着二人的肩往一旁的沙发上坐,这时有几个艳丽至极的美人走来搭讪,他冲她们抛个眉眼,逗得她们咯咯直笑。

费蓝对此习以为常,向来有李的地方就少不了美人,女人们总是心甘情愿绕着他转,在这方面他是害群之马,但蹄子却是金子镀的。

李将一淬绿茴香酒滴入冰至零度的杜松子酒中,这种按照古老配方调制的马丁尼是雷米尔最爱喝的,雷米尔接过酒一饮而尽,而费蓝却对手侧的马鞭草酒提不起兴致。

“人不是抓到了么?费蓝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呢。”李左手端着一只鸡尾酒窄口酒杯,右手一支方头雪茄,吞云吐雾、

“你哪只眼看我是为她不高兴?不,我很高兴,因为和老妖生意谈的很愉快。”

他说着将马鞭草咕嘟灌入口中,这种酒由成千上万种山中草药制成,性本温,却又有烈酒的冲劲。

三个男人推杯换盏,片刻后雷米尔对着费蓝醉醺醺道,“孩子,我很诧怪你这性子竟然没把她一枪打死。”

李勾着唇,坏笑道,“费蓝本来是要打死她的,可是心软,下不了手。”

“胡说,我打断了她一条腿。”费蓝激动起来。

李翻了记白眼,“你那叫打断腿?连骨头都没伤着。”

雷米尔拍打费蓝的肩膀,因为酒精的作用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女人么,你可以宠她,惯她,但绝不能爱上她。”

李弹了弹烟灰,表示大大的赞同。

费蓝对他俩的态度极度厌烦,嗤之以鼻道,“不过是个玩具,你们太大惊小怪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雷米尔嘟囔着,然后头一歪就醉倒了。

李见状啧啧摇头,“哎,人老了呀就是容易上头。不过他们这一代海盗老的老残的残,老爹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

“你不打算接替他的位子么?”

“不打算。”李耸耸肩,“你知道我,我不喜欢循规蹈矩,反而你比较合适,要是老爹把领地给你,你肯定会大有作为,而我呢,就继续荒淫无度,做我的浪荡公子就好。”

他大胆迎着费蓝的注视,面容光滑如蛋糕面糊,糟糕混合了凶残与任性。

“走吧,我带你快活去。”李刚一站起身,便又有几个美人闻风而动,她们绕在二人周围叽叽喳喳,声音绵软而腻。

李左拥右抱浪荡离开,剩下两个一直缠着费蓝,他的眼睛因醉酒而近冬青色,写满了不高兴,“滚。”他冷冷道。

两个美人见他不好招惹,扭着腰悻悻离开。

费蓝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像团团的五花肉,颤啊颤,又肥又油腻。

纸醉金迷使他深恶痛疾,他起身来到宫殿的冷僻一角,巨大的落地窗外山雨欲来,入海口不停地旋没着水涡,很快暴风雨来临,天瞬间就由蓝转墨转黑,乌浓浓的云层里雷轰电掣,夜寒逼人。

今晚的一切令他不适,即便暴雨都如此索然无味,他离开此处,只身开了一间黄金屋,躺在豆蔻温水里,疲乏而刻毒地遐想。

她只不过是个玩具,只是长得好看他才留下她的小命。

她脑子那么笨,他是可怜她平日才对她那么好。

他对她好么,把她囚禁在游轮上,恐吓她,强迫她,让她日日夜夜担惊受怕.......

费蓝陡然起身,水花呼啦彻响,继而滴滴答答顺着辽阔胸背往下淌,他浑身寡欲的脂肪炙响着,紧俏腰胁一阵发热。

裹上浴巾路过水汽密布的镜子,他摇着头,不是这一面,不是......肝胆潆念,他心里藏着另一株镜子,镜中有一朵白冷花藏着,对镜梳妆,鬓发里有月桂的青枝。

他披上衣服就匆匆闯出了门。

京折梦见天在坠落,海盗的一千根手指与千目网罟般坠落,她被自己吓醒了。

房间里黑咕隆咚的,她莫名感到不安,耗尽力气起身去按灯的开关,却发现毫无变化。

外面是暴风暴雨,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下,汽轮电力系统出故障是常有的事,她觉得一下心死,重新倒头回了黑暗中。

整座船上或许只有她一个人,船员们都欢天喜地去参加聚会晚宴,纵欲放情彻夜不归,而她房间的门始终锁着,腿也瘸着,没有人会担心她逃跑,何况她根本无路可逃。

很累,很饿,很贫瘠,饥馑恍惚中她萌生着许多零星幻觉,迟寐的心情,纷乱的世变,这些都极轻极轻,轻的载不住一粒灰尘,空洞的,无边际的惆怅。

海是夜的镜子,此时这面镜子烦躁不安,海浪滔天的狂暴声中,她缩在被子里鼓励自己,将来一定会成功逃跑的,一定会的。

不知是痛苦太沉重,或是乐观太盲目,她被自己感动得眼花耳热,听雨声落时在烧一般的感觉,千树蝴蝶飞舞,她仍是她,结趺者蛩音远逝,她仍是她!

被子太薄了,她单薄地蜷缩成一团,无天可呼,影单魂归,自己的身下在流血,肚子痛得直打颤,冷夜以漫长的痉挛触杀着,忽然间她眼皮感到了一阵光暖。

黑暗里有了光亮,随着外面的风雨声温柔铺陈,京折好奇而疲惫地睁开眼,非黑即白,光影明灭,她看到费蓝举着一枚红烛推门而入,他的脸色在烛光衬托下比象牙鸦片的烟枪还苍白。

京折心头顿时沉沉欲碧。

她生着眼睛,选择视而不见,生着耳朵,选择装聋作哑,他要刁难,那就难吧,她的血不能白流,岂可白流,那就让它流吧。

费蓝冷白的手指挑剔着灯花,一捻将它掐灭了,房间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京折继续装睡,心里幽酥恐惧盘旋,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在脱衣服,毛衣擦出静电的火花,肘子推开夜间的凉水,肌肤熨帖她手脚冰凉的身子,温热大手给她暖着肚子,像雪中取火一样,又像是铸火为雪。

京折怕他,于是不停打着哆嗦,她企图翻身逃离,可他那浅浅的拥抱却如此有力,她碰到了他淡淡的胡须,是玫瑰针,是月季刺,是毛蒺藜,是酸枣枝,当他近身时,有轻轻的痛苦,

于是她只能像一只怯冷狸猫躲在他的怀抱里,继续装作视而不见,心有洞天。

这是一个没有时间,没有观念,没有轮廓的拥抱,老如树根那样困倦安息,她枕在他身上,枕着万籁,背对风月,好像一觉睡断了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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