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忠义在廊檐下竖起耳朵注意着殿内情况,突然听见这么一声,大惊失色,他还什么都没听见呢,陛下今儿……这么快?
容不得他多想,乾安帝还在里头等着,他忙带着小太监进去,门开了,却见里边儿原模原样,梁忠义顿时明白是自己想差了,在皇帝近乎看死人的目光里,他耷拉下脑袋,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让人给西边浴房传话。
乾安帝暂时离开了,虞子素坐回榻上,刚才的念头依旧在脑子里盘旋,皇帝以前见过她?还是认识和她很像的人?那态度自然熟络得竟好似已与她相识多年。
思索间,有几个小宫人端着冰盆前后脚走了进来,不多时,大殿内的温度降下去不少。
殿门打开,又合上,虞子素看着重新抬步进来的皇帝,杂七杂八的念头顿时消失殆尽,无他,乾安帝长得实在符合她的审美,眉骨深邃,鼻梁高挺,身形颀长,行动间携着扑面而来的矜贵气。
若非身份有壁,简直是她天菜!
明日愁来明日愁,今日先睡了再说。
虞子素双目晶亮,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再行一遍礼。
乾安帝神情淡淡,两人视线交错,他的嗓音蓦然放缓,“来。”
他又一次朝她伸出手。
虞子素得承认,自己被美色蛊到了。
双手交叠的那一刻,她身体骤然失重,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床帏在两人身后落下。
龙床太软,又太大,软到虞子素几乎要陷进去,大到她四肢无处使力,只能努力攀附近在咫尺的人,喉间溢出不成调的呜咽。
意识仿佛漂浮在云端,虞子素恍惚听见一道压抑的声音响起,“疼了,就咬。”
紫宸宫被翻红浪,气氛灼热,西边的关雎宫里同样热闹。
“禀娘娘,紫玉的屋子已经搜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的物件。”大宫女紫云跪伏在地,额角被地面没来得及清扫的瓷器碎片划伤,她却丝毫不敢妄动。
地屏宝座上,钟淑妃锦衣罗裙,钗环妆容仍在,端的是明艳佳人,只是这会儿眉梢高吊,眼底显出几分狠厉来,“继续查,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将手伸关雎宫里来。”
竟能说动紫玉搬她的名头去宣泰殿惹是生非,引来陛下不满,背后这人胆子倒是大,可惜光有胆量,没带脑子。
她眸色阴冷,大选才刚过,这宫里就又开始不安生了。
“赶明儿去尚正局和春霞姑姑说一声,紫玉既敢跑到宣泰殿耍威风,这样的宫人关雎宫也不敢再要了,直接拔了舌头送去静安宫当差便是,且留她一条命,就算全了与本宫的主仆情分。”
紫云动作不变,讷讷应是,身后的小宫人们几乎要控制不住发颤的身躯,只能咬紧牙关极力忍耐着。
“娘娘,热水备好了,可要奴婢现在服侍您洗漱更衣?”另一个大宫女紫檀从内室出来,打破了明间凝固到死寂的气氛,注意到殿内情形,她状似不经意地挡在紫云身前,背对淑妃训斥众人,“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一个个杵在这儿打饶娘娘休息!”
是该到安置的时辰了,淑妃看着门外夜色,语调腻烦,“滚吧。”
殿内的人霎时间退了个一干二净。
等紫檀扶着淑妃离开,负责洒扫的小宫人才悄悄探头进来,清理满地狼藉。
“紫云姐姐,我那儿还剩些白芷散,一会儿送你房里去。”远离了主殿范围后,紫竹掏出个干净的手绢捂在紫云破了口子的额角,目光担忧,作为二等宫女,她平时没少被紫云照拂,这会儿自然也关心她。
紫云按着帕子,“只是破了点皮,不妨事,倒是你和紫玉同住,接下来或许会受些牵连,你这几日做事需更谨慎些。”
“娘娘性子虽大,却往往当下发完便罢了,我没事的。”紫竹也是从东宫里带进来的,伺候淑妃五六年了,哪能不懂主子脾气,她放松道:“就是屋子被翻乱了些,我还得回去先拾掇一下,晚些拿了药再去寻你,姐姐伤在额头,可别留了疤。”
紫云冲她安慰笑笑,“我心里有数,你快回屋收拾去吧。”
等紫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房门后,紫云脸上的笑才渐渐淡了下去,月凉如水,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阴影。